是夜,無月也無星子。
墨黑的天幕就像是被一塊黑色的抹布給密不透風地整塊蓋上似的。
夜風也吹不散這濃重的墨色,隐在黑暗中的建築就像一只只饑餓無比兇猛的野獸,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撲上來咬你一口。
褚荼在這些建築中奔跑着,已經懷孕四個月的她肚子已經開始顯懷,但不仔細看在黑暗中還是很難看出的。
砰砰砰~~
她此刻能夠聽到的聲音除了蟲鳴外,就剩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
她在芩湛的幫助下從那個關了她将近一個月的屋子裏跑了出來。
她不是沒想過,如果她逃跑成功了,芩湛的下場。他肯定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因為平日裏同她接觸的人只有他一個。
所以如果那幫人發現她不見了,肯定會對于他的。但她又想,老七他們對他那麽好,會不會最後只是稍做懲罰過後就會放了他。
她被他們關了将近一個月,也沒見他們派個人來難為她或是其他什麽的,反而好吃好喝的養着她。這是不是說明她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
竟然不重要,那她不見了,他們應該很難發現,就算發現了應該也不會怎麽樣吧!
他們竟然敢放高利貸,那麽肯定不缺錢,而且像她這種被丈夫用來抵債的女人他們應該也有不少。
如此總總,他們好像都沒有發太大火的理由。所以,就算她逃跑被他們發現,他們應該也不會把他怎麽樣的。
一想通,她心裏頓時好受了許多。
她收回分散的注意力,開始專注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她跑出老七那夥人的住所後,就按照芩湛和她說的方向一直跑。
這一路跑來,她生怕自己跑慢了會被抓回去狠狠地打一頓,所以她不敢有半點停頓。
看着周圍被黑暗籠罩,沒有一絲光亮的建築,她有點害怕。
但她知道現在她只能靠自己,因為沒有人會幫她。如果她不盡快趕路,走到有人的地方,她會很不安全。
荒郊野外是最容易碰到壞人的地方。如果她真在這裏碰到壞人,那她還真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她跑累了,彎下腰來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呼吸。汗水順着她的額角一直往下流,有些甚至直接從她額角低落在褐色的泥土裏。但天實在是太黑了,她看不見。
感覺自己體力恢複了一點後,她最後深吸一口氣,又開始小步地跑起來。
她惦記着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所以沒敢用太快地速度跑,但肚子裏還是隐隐有痛意傳來。
她擰眉,死死地抿着唇,忍着疼痛繼續小步跑着。
她得趁自己還能跑趕緊跑,不然等會跑不動了會被抓回去的。這次要是被抓回去,他們肯定就記住她了。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她,她不怕挨打,因為挨打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但她肚子裏的孩子不行,他還小,如果挨打時她沒有護住肚子,不小心給人碰到踹到了,他會受傷的。
這個孩子是她如今唯一的支柱,她絕對不會讓她還沒有出世就被迫離開的。
她現在不僅是一個女人,還是個母親。不管現在她有多累多渴望停下,但她都得咬着牙撐下去。
黑暗中,她看不見太遠的地方,但一兩米遠的地方,她還是能依稀看清。
她知道自己在野外,但這究竟是哪個方向她卻不清楚。
她雖然自小就在厘都長大,但自小被家人千嬌百寵,連遠門都沒有獨自出過,你說她會認識郊外的路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的方向對不對,但她既然跑了,那那就沒有回頭的可能。
耳邊蟲鳴聲不斷,月亮也沒有冒出頭。她依舊在黑暗中行駛。
突然,她腳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她打了個趔趄就摔掉在地。
出于作母親的本能,她第一時間護着肚子,盡量讓後背或者左右肩膀先着地。
地上都是碎石,她側着身子倒地後,疼得臉色發白。
她死死地咬緊下唇,不讓自己哼出聲。
她額頭上的冷汗和先前因為奔跑而流出的汗水混在一起,然後一滴滴地低落在黑暗的土地上。
褚荼蜷縮着身子捂着肚子一直躺到渾身的疼痛過去,她稍微緩過勁來後,才搖搖晃晃地爬起來。然後一邊大口地吸氣,一邊邁着承重地腳步繼續前進。
走着走着,她只覺腦袋中嗡嗡作響,眼皮也沉重地很難撐開。黑暗中她本就看不清路,如今就更加是暈頭昏腦了。
腳下踏過長着野草的小路,耳邊響起自己也聽不清的話語。
她搖晃了幾下身子,終于不堪重負地暈倒過去。
夜依舊繼續着,可天上的月亮卻露出了小半張臉。白似霜的月輝散落在她的周身。風吹來樹葉野草嘩嘩作響,她躺在那,無知無覺。
遠處傳來車子輪胎碾壓地面的聲音。
由遠及近,那是一輛高配地越野車。
車子停在她的身邊,車門打開,上面下來一個男人。
月亮又躲回雲裏,世界又回歸黑暗。
男人的輪廓在黑暗中依稀可見,他彎下腰抱起地上的女人,不在停頓地把她放在後座,就自己上車開車走了。
大風刮起,吹跑晚雲,月亮整個露出,照亮車身,但他還是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