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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育嬰堂

對于自己的動搖,翠灣感覺迷惑惶恐又抗拒。

——怎麽能對主人三心二意?如果不是主人,現在她還不知道落在什麽樣的泥潭裏,更別提跟着主人享福的日子,吃香喝辣還可以橫着走,那都是主人帶給她的!

翠灣的心亂了。

偏偏這個時候王妃娘娘還用最柔和的語氣跟她們大家商量:“我們都是從一個小女娃長到這麽大的,我們都知道做一個女孩子有多麽的艱辛和危險,現在我想為那些被遺棄和放棄的女娃娃們開辟一條生路,但還缺一個管事的人。”

臺下坐着的女孩子們雙眼亮晶晶的,有人聽懂了,有人還在茫然,但她們全都伸長了脖子凝視瑞王妃,下意識的感覺接下來的談話會非常重要。

裴卿說:“我準備在昔縣辦一個育嬰堂,專門收容被家裏放棄的女娃,無論出身,無論年齡,只要感覺走投無路,都可以自動或被動的到育嬰堂來,育嬰堂可以保證她們的溫飽——而你們中的一個,将是負責接納這些姐妹的話事人。”

這下翠灣聽明白了,原來王妃娘娘居然是要做善事,找一個跟廟祝類似的人。

她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的主人,想要超度主人的亡魂,替他行善積德無疑是最好的辦法了。

所以翠灣瞬間站起來,搶在所有女孩子跟前問:“王妃娘娘,要怎麽樣才能當上這個管事?”

見魚兒上鈎,裴卿的神色愈發柔和,理所當然的說:“當然是先到先得,誰先報名誰就是管事。”

“我,翠灣,我想當育嬰堂的話事人!”翠灣幾乎是沖口而出,搶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就是你了。”裴卿迅速拍板,“不過我要提醒你,跟阿雲阿桃,阿季,阿夢,阿月她們這幾個掌握實權的人比起來,你的育嬰堂不會有任何收入,它将是一個純慈善機構,無償接受任何棄嬰和女娃,當然,也不會付給任何遺棄孩子的人的任何費用——這是為了預防別有用心的拐子。”

翠灣愣愣的聽着,聽完之後用力點頭,發現她這個廟祝跟別的寺廟的廟祝似乎也沒啥區別?

本朝也有收養弱小的地方——“悲田院”,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養濟院,大多是佛寺自發形成的零星救助之地,但是他們收養的人數量很少,而且為了避嫌也很少收留女娃。

所以王妃娘娘要辦的這個育嬰堂,是昔縣獨有的、針對所有女子的養濟院嗎?

“入我育嬰堂,你将要摒棄世俗小我,”裴卿看着這個懵懵懂懂的女孩子,和她對視,“實現‘我為人人’,成就大我!你可能沒有實權,還可能特別辛苦,甚至可能沒有任何幫手——但你可以讓一個個流離失所的女娃獲得活下去的機會,我說的這些你都能明白嗎?”

翠灣堅決的點頭,她心裏已經認定所謂的育嬰堂将是她帶發修行、替主人贖罪的尼姑庵,所以無論裴卿說的條件有多麽苛刻,她已然決心接受。

其他的女孩子們在反應過來這個育嬰堂是什麽樣的地方之後,全都對翠灣投以同情的目光,她們可不想整天帶孩子,而且沒有酬勞,沒有未來,也沒有休息時間……

有這功夫,她們在王府裏随便學一門手藝不好嗎?王府有造紙工坊,有印刷工坊,聽說以後還會有一個制造藻豆的工坊,裏面的月錢肯定給的豐厚,不比辛辛苦苦帶孩子強?

所以奇跡般的,沒有任何人和翠灣争奪這個育嬰堂管事的位置,她當下走馬上任,立刻便收到了王妃娘娘将給她單獨授課的消息。

“一會兒夜校結束後你留下來,”裴卿對翠灣吩咐,“我會給你育嬰員,育嬰師,高級育嬰師的教材,因為我沒有時間長期指導你,你只能自學,而且是邊幹邊學,你得做好準備,你将從事一個會經常令人崩潰的職業。”

翠灣似懂非懂地聽着,心裏卻很不以為然,不就是帶孩子嗎?她小的時候她娘一天才給她一口飯吃,放稻草堆上就不管了,挺輕松的。

所以有必要把帶孩子描述成上山打老虎那麽艱難可怕嗎?

“我會學,我肯定會好好學,”翠灣胡亂的點着頭,“王妃娘娘放心吧。”

然而王妃娘娘的樣子看上去好像更擔心了。

“那行吧,”裴卿無語幾秒,随後把幾本書遞給她,“育嬰堂還沒有收拾出來,你這段時間先看書,有不懂的就寫到紙上彙總成書面文字,然後每5天找我輔導一次,我會對照你彙總的問題集中解答。”

翠灣吃力的聽着她的話,對于一個小學一年級上冊語文還沒有學全的文盲來說,王妃娘娘經常說話讓她雲裏霧裏,不過這種狀況随着上課時長在逐漸減少,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徹底聽懂王妃娘娘的話了。

思想品德課結束之後,課堂上只留下了她們兩個女子,裴卿在燈火通明的課堂裏拿着教材教翠灣,課堂外面,李逸帶着陳侍衛默默的守衛這份安寧。

陳侍衛壓低聲音對李逸禀報:“主上,您吩咐屬下去查這個名叫翠灣的下人,屬下今天才收到消息。”

李逸的視線落在裴卿映到窗上的影子上,淡淡的道:“說。”

“自從這個女子把那個白毛刺客的首級收走之後,屬下就一直盯着她,順着人牙子那條線一直往上,查出來這女子自賣自身之前居然是三皇子府上客卿的婢女。”陳侍衛說完之後就住了嘴,偷偷看了一眼他家主上。

他家主上背着手,過了片刻才把視線從王妃的影子上收回來。

“老三還是這麽喜歡用江湖中人”,李逸冷淡的說,“可惜這些江湖中人還敵不過大內高手的一根手指頭。”

陳侍衛憋住了一個笑,他家主上這是在自誇嗎?難得難得。

——似乎每次見到王妃娘娘,他家主上多少都會有些失态哦?

“是,”陳侍衛忍不住吹起彩虹屁,“我家主上文成武就蓋世無雙,您就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

李逸迅速瞪了他一眼。

“老陳,你飄了。”他警告陳侍衛。

陳侍衛眨了眨眼,微微彎下了腰。

“你以前可從來不敢打趣我。”李逸冷冷的說,“你不是常說王府規矩比天大嗎?”

陳侍衛忍着嘴角上揚,迅速回答:“都是王妃娘娘教的好。”

李逸看了他一眼,忽而飛起一腳。

陳侍衛閃身躲開,拱手道:“屬下錯了,屬下錯了。”

雖然認錯,但臉上笑嘻嘻的,顯然很高興他家主上這麽“活潑”。

就在這時,課堂的門終于打開,裴卿帶着翠灣走了出來。

她的視線掠過守在門外的李逸和陳侍衛,而後無視了他們。

“你回去吧翠灣,把書收好”,這樣吩咐着,裴卿越過那兩人徑自往花園小樓走去。

翠灣的視線落在陳侍衛身上,這個人落地很輕,應該身手不錯,但她感覺他不如自家主人武功高強,而旁邊那個李教官舉止行動則完全是個普通人,不像是有武功的樣子。

看過整個瑞王府裏的每一個人之後,翠灣開始有點懷疑陳侍衛跟她主人的死有關。

但其中有好幾個疑點是她無法解開的,所以她也不敢輕易下論斷,只能繼續觀察。

真的好想知道是誰鯊了她主人啊!

翠灣滿腹心事的走開了,沒有注意到陳侍衛警惕的眼神。

陳侍衛緊盯着翠灣走回女生宿舍,而後才發現他家主上失去了蹤影。

“人呢?”

陳侍衛團團轉了一圈,而後無奈一攤手,嘀咕道:“就這麽一會都分不開?将來的大業可怎麽辦?就這樣,還能忍心離開昔縣?”

他大搖其頭,啧了一聲,去安排團練巡夜了。

裴卿知道自己身後有人,雖然聽不到任何腳步聲,但她能感覺到後背落下來的視線有如實質,像是要把她的衣衫燒穿。

她越走越慢,快到花園小樓的時候慢的簡直像蝸牛,然而當她打開小樓的門,突然又像兔子一樣沖進去,砰的一下關上了門,緊跟着樓梯一陣快響,她上了二樓。

樓裏已經點燃燭火,裴卿出現在二樓欄杆處,居高臨下看着伫立在黑夜裏的李逸,緩緩地用手撐住下巴搭在欄杆上。

李逸仰頭看着她,默默與她對視,兩個人相顧無言。

過了好一會,站在樓上的少女清脆的問樓下:“你今天休息的怎麽樣?”

李逸仰面回答:“還好。”

裴卿腼腆的笑了笑,忽而道:“你問我到底是要坦誠還是袒露……我當然要第二個。”

樓下的男子挺拔如松,垂手而立的時候就像一柄指天利劍,一看就寧折不彎。

所以裴卿非常想看他化成繞指柔的樣子。

可惜這個目标不太容易實現。

“夜深了,王妃該休息了。”李逸借着夜色,沒有再掩飾自己的眼神,但也沒有接她的話茬。

被他這樣深深的凝視,裴卿有一種深陷雲端的輕飄感,臉上卻泛起甜美的笑意。

“休什麽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嬌生嬌氣的說,“可惜郎心似鐵,弄得我好難過……”

李逸心中警鈴大作,居然認真開始思考她的“難過”,到底是真的呢,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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