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苗卻是實在忍無可忍。
她擱了盤子，歪頭問：“要不我還是把菜端回去？”
“或者我和我媽去廚房吃，再或者我們去外頭吃，你看這樣行嗎？”
林苗這話可是說是無禮至極。
她心裏也清楚，但她就是忍不住。
她沒辦法忘記曾聽到韓春妮說寧可交兩只眼，也不結一只眼的話。
更看不了林棟對女兒備受欺淩的漠視。
“你這個孩子，怎麽說話呢？”
“誰教你的，一點教養都沒有。
韓春妮尖着嗓子罵道。
林苗勾唇，神情冷冷。
“幾年才回來一趟的女兒，吃點肉和魚，就這麽舍不得。”
“我想請問，家裏是真窮得連口肉都吃不起？”
林捷和餘芳被韓春妮那一嗓子從廚房喊過來。
“怎麽了？”
餘芳問。
“什麽怎麽了？”
“看看你養的好女兒，我都要被氣死了。”
韓春妮捂着胸口，氣呼呼的瞪林捷，身體搖晃着，似乎下一瞬就要暈厥。
林捷立刻看林苗。
林苗神情冷冷，俏麗的小臉幾乎結冰。
“苗苗，“林捷輕喚了聲。
林苗這才轉頭。
“快給姥姥道歉，”林捷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她們這次是來求人的，哪有還沒求，就把人得罪的道理。
“對不起，”林苗很是幹脆。
“是我态度不好。”
“但我不覺得這話有錯。”
“你說什麽？”
韓春妮才要平複的怒火登時燒得更旺。
“反了天了，這是，這個家容不得你了，”她挪騰着要從床上下來，眼睛四下睃着，手跟着伸去一邊，去拿掃床的笤帚。
“媽，你這是幹什麽？”
餘芳趕忙去攔。
林捷則是擋在林苗身前。
林苗卻動也不動，只勾了下嘴角，“或者，咱們請劉奶奶他們過來，讓他大家評評理。”
“家裏的女兒被女婿欺負得差點丢命，不在一起過，是不是不行？回家來避避難，不是連口飯都吃不得？”
林棟臉頰一繃。
他和劉玲共事幾十年。
最是知曉她的性子。
要是讓她知曉這事，還不數落得他臉都不要了。
他用力擱下老花鏡。
“好了，不就是吃兩個菜嗎？鬧什麽鬧！”
他斜林捷，“還不把菜都端上來？”
林捷警惕的盯着韓春妮，很怕她再動手。
“你也過來，老沒老的樣，小沒小的樣。”
林棟瞪還在蠢蠢欲動的韓春妮。
“你罵我，”韓春妮不可置信。
除了年輕那會兒，兩人打打鬧鬧之外，生了大兒子之後，她就再沒挨林棟一句重話。
一晃幾十年，這還是頭一遭。
韓春妮登時紅了眼。
林棟瞪着她，滿是警告。
餘芳轉眼看兩人，又看林苗。
她嫁過來幾年了，每次林健不在家的時候，都要留下一半的菜。
這幾乎就是慣例。
不過今天卻被這孩子給打破了。
餘芳扯了林捷去廚房端菜。
林苗抓起散在桌上的筷子，按着凳子的位置擺好。
“姥爺請上座。”
林棟嗯了聲，起身過來。
“姥姥請坐，”林苗側身，讓過下一個位置。
“不用你說，”韓春妮生硬的甩了一句，蹭着小腳下床。
林苗動了下眉頭，退到最下首的位置。
餘芳和林捷端菜過來。
看到兩人手裏的菜量，林棟有些明白林苗為何如此。
但明白是明白，并不代表理解。
與他而言，林苗的行為無禮至極。
只是為了大局，他不好發作。
餘芳利索的把盤子重新擺了一遍，把肥美的魚頭那邊朝着林棟和韓春妮。
林捷又去廚房端了飯盆進來。
依次盛好飯，林棟捏起筷子。
林苗見他動了，才跟着拿筷子。
不想才剛握住，就有一雙筷子打了過來。
細竹所制的筷子質地極硬，打在手背鑽心的疼。
林苗手指頓時一麻，筷子跟着掉在地上。
“沒規矩，大人都沒拿筷子，誰讓你拿的。”
林苗抿着嘴，盯着韓春妮手裏的筷子。
林捷低呀了聲，心疼的看着女兒手背鮮明的紅痕，眼眶發紅的盯着韓春妮。
“媽，你要是覺得我們礙眼，我們這就走。”
她站起來。
林苗立馬利索的起來。
“二姐，你這是做什麽？”
餘芳見勢不好，趕忙拉住。
同時又扯準備靠過去的林苗。
“你也是，趕緊給我坐下。”
“讓她走，”韓春妮尖着嗓子叫道：“有本事走了就別回來。”
“像是誰求着她回來似的。”
林捷頓時梗了脖子，就往外去。
林苗自然緊跟。
與她來說，來這邊就是為了躲翟光年。
但也只是這樣而已。
“二姐，”餘芳哪能讓兩人這麽走了，她緊緊扯住林捷，轉頭喊：“爸，你倒是說話啊。”
林棟看着一臉決然，要往外沖的林捷，猛地一拍筷子。
“還能不能消停吃飯了。”
筷子撞擊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屋裏頓時一靜。
韓春妮看臉色變得鐵青的林棟，到底不敢再說。
“二姐，別意氣用事，多想想苗苗，”餘芳湊到林捷耳邊低語。
林捷眼神微微閃爍，看着眉宇還帶着稚氣的女兒。
身處社會，孤身前行是很艱難的。
尤其她又是離異的，身邊沒有男人可以依靠。
不論男女，都會有意無意的欺她。
即便她能撐過，也難免波及苗苗。
林捷一直繃着的身體微微松動些許。
餘芳察覺，暗自松了口氣。
她用了些力，把林捷按在座位上，似真似假的道：“瞧瞧，我好容易做得菜都涼了。”
她夾了兩筷子，送到林棟和韓春妮跟前，又夾了兩塊肉，放到林捷和林苗碗裏。
“這可是我跟程姐學了半天才做出來的，你們嘗嘗味道怎麽樣？”
林棟兩手按着桌邊，見林捷沒再動作，才一言不發的夾了塊肉，放到嘴裏。
韓春妮撇嘴，也夾了塊，塞嘴裏。
咬了兩下，她不滿意的擰眉。
“你是放了多少糖啊！”
餘芳呵呵笑。
“也沒多少。”
韓春妮斜她，暗罵了句敗家，筷子舞得飛快。
眼看着距離林苗最近的那盤紅燒肉就要見底，林捷趕緊夾了兩塊，放到林苗碗裏。
韓春妮筷子一頓，斜林捷。
想要說話，餘光瞄見沉着臉的林棟，只能不忿的咬着肉皮，順帶多夾兩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