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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的演武場上, 激烈的騎射比賽正在進行着。

姜婵兒與蕭晗兩人一乘,與起始線外整裝待發。

說實在的,姜婵兒雖手中挽着弓,但心裏是很沒底的, 她雖然知道自己力氣大, 但對于射箭這件陌生的事情, 她現在完全只能出于本能去做。

就在她忐忑不安, 耳畔突然附上來一句低語聲。

“只需全神貫注,把箭放出去便可, 別的都交給朕。”

那聲低語帶着不濃不淺的鼻息, 萦繞在她的耳畔,沉沉的嗓音讓人的心寧靜了下來。

姜婵兒定了定心神, 在蕭晗懷中坐直了身子, 而後随着身後蕭晗揚鞭策馬, 兩人一騎便如飛梭般沖了出去。

姜婵兒按捺住心中的局促,屏息凝神,将弓箭拉張至最大,對準了即将經過的靶心位置。

眼看離發射位置越來越近, 姜婵兒的手卻因為緊張忍不住微微發抖起來, 再加上馬背上的颠簸。

她根本無法去射中那圓心的位置。

不論如何都是不可能了……

她心生頹敗,索性閉上了眼睛。

胡亂地射出了一箭。

反正蕭唅說了, 只要她随意射出就行,能否中靶遑論。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 那他必定是不會怪她的, 姜婵兒在心中吃了個定心丸。

緩緩睜開眼睛, 去看自己所射出之箭。

睜開眼睛的同時, 極大的人群歡呼聲也突然爆發了起來。

姜婵兒瞠目結舌的瞧見, 方才她閉眼随意射出的箭矢,竟然紮紮實實地釘在了靶子最終間的紅心上。

那箭簇不偏不倚地紮在了靶心,泛着幽冷的銀光。

這是怎麽回事?

人群中爆發出的歡呼聲還未平息,所有人激動之餘也有震驚。

誰能想到,這後宮中看似孱弱的一位美人娘娘,竟然如此深藏不露,有這般好的箭術。

“姜美人厲害啊!”

“陛下和姜美人的配合堪稱天衣無縫啊!”

“這下子該輪到戎國人擔心了。”

場下流言議論之聲不絕。

姜婵兒猶自浸在不敢置信的情緒中,馬兒在蕭晗的牽引下,緩緩行至了終點線。

蕭晗将滿臉呆滞的姜婵兒抱下馬來,伸手刮了刮她玲珑的鼻尖。

“勝了一局怎無半點高興,想什麽呢?”

姜婵兒仰頭看着眼前人,發覺蕭晗臉上神色稀松平常,并無半點詫異,好像一切盡他股掌之間似的,愈發不解了,檀唇輕動:“陛下您不驚訝嗎?臣妾方才其實是閉着眼睛随意射的……”

蕭晗伸手捋了捋她鬓邊的碎發,俯低了身子在她耳邊低低道:“不愧是朕的姜美人,閉着眼睛都能射中。”

蕭晗俯身貼近的時候,身上若有似無的龍涎香在姜婵兒鼻尖流竄,他黑緞領口的金絲祥雲紋樣泛着光輝,無端讓人瞳孔發虛。

如此衆目睽睽之下,兩人之間的氣氛卻莫名暧昧,感受着蕭晗貼在耳畔的氣息,姜婵兒的小臉兒都開始發燙泛紅起來。

此時,一道清亮的話音突然傳過來,打斷了二人的親昵之舉。

“大周天子,別高興得太早了,方才的規矩說了,十局定勝負,這才将将勝了一局,剩下的一切都是未知呢。”

是那白甲武士,姜婵兒看過去的時候,那男子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裏面夾雜了複雜的情緒,似有不甘與痛楚……

對面站着的阿什利亦幫襯起來,“正是,方才是本皇子一時大意,才射偏了一環,讓你們險勝了一局。”

聽着如此趾高氣昂的宣言,在場之人不少心泛隐憂,畢竟姜美人如此一個弱女子,剛剛極可能是運氣才射中的。

蕭晗感受到那人落在姜婵兒身上的炙熱目光,不動聲色地往前站了一步,将她拉到了身後,雲淡風輕地對二人笑道。

“好啊,那便繼續。”

比賽繼續進行起來。

第二局,姜婵兒依舊忐忑,扭着腦袋去對蕭晗低語:“陛下,方才臣妾只是僥幸。”

蕭晗淺笑,“那便全程閉上眼睛。”

“嗯?”

姜婵兒茫然。

那一頭,阿什利和武士已然又射了一回。

這次他二人調換了位置,但或許是因為心神不定,那武士亦發揮失常,射在了靶心之外的位置。

只得了九環。

蕭晗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修長的指節扣住了姜婵兒胳膊,穩當且有力。

“告訴朕,想射幾環?”

姜婵兒感受到了那股支撐着她的力量,慌亂一掃而空,扭頭乖軟道:“自然是十環。”

蕭晗彎了彎唇,“好。”

說罷,他用腿輕夾馬腹,便将馬策了出去。

姜婵兒将弓拉滿。

對準了靶心。

嗖——

一箭迅疾飛射而出。

銀簇沒入了靶子最中心的紅點。

“射中了!”

“十環!十環!”

“又勝了一局!”

場上人群再一次沸騰起來。

看着穩穩射中的那支箭,姜婵兒滿足得眉眼彎彎。

從始至終,身後那只手始終牢牢扶着她,片刻未離。

給人無比安心之感。

連勝兩局後,姜婵兒和蕭晗這頭自然是士氣大漲,而阿什利和白甲武士那頭就愈發沉不住氣,頻頻出錯了。

結果不出意外。

蕭晗和姜婵兒大獲全勝。

衆人歡騰雀躍,慶賀這一場揚眉吐氣的勝利。

“勝了勝了!”

“皇上和姜美人好生厲害!”

“這下再看那阿什利皇子還敢不敢耀武揚威了。”

“面子裏子都丢盡了,我瞧呀,還是悄沒聲兒地溜回戎國去吧。”

阿什利滿面青黑,在衆嘲聲中咬牙切齒卻又難以反駁。

憋了半天臉都氣綠了,憤然甩袖便要離場。

蕭晗卻将他叫住了:“阿什利皇子留步。”

阿什利咬着後槽牙:“大周皇帝還有什麽交代?”

蕭晗挑眉。“可別忘了先前你答應朕的彩頭。”

經此提醒,阿什利想起先前許諾的那座青玉枕,心都在滴血。

悔氣交加下整張臉都抖,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出來。

“本皇子言而有信,自不會忘。”

“那便好。”蕭晗笑了笑,拉起身邊姜婵兒的手,對衆人說道:“姜美人今日實屬頭功,這座青玉枕便賞賜給姜美人了。”

衆人齊齊跪地高呼:“陛下英明仁厚。”

阿什利落荒而去,臨走察覺身邊武士還兀自望着美人的方向愣愣出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這姜離拉着他做這筆交易,他也不會吃這麽大的虧,擅自将青玉枕輸掉,回頭父皇知道了,定會對他再生不滿。

他沒好氣得走到姜離身邊,語帶怨憤:

“還不走?”

姜離這才收回了落在姜婵兒那頭的目光,理了理思緒。

“走。”

他跟着阿什利離開了繁蕪的人群。

走至僻靜處,阿什利終于忍不住了,沖姜離發起了怨氣:“這可真是多虧了世子想出的好計謀啊!”

姜離停下了腳步,細長瞳眸爍了一下,複又歸于平靜。

“皇子謬贊。”

阿什利聽聞此言,愈發氣不打一處來,語氣更加尖酸刻薄。

“虧了你的計策,讓本皇子白白丢了一座價值連城的青玉枕!”

姜離聽不出話中反諷那是不可能的,方才他是故意激他。

此刻他面上點不顯,任由他發洩完後,心平息和道:“皇子如此沉不住氣,未免短視了。”

阿什利心氣未平,白了他一眼。

“何意?”

姜離不動聲色,雙目沉沉。

“為了區區一座青玉枕?”

“難不成您忘了咱們定下的約定了?”

阿什利整個人猛然一頓,耳邊想起來之前,姜離與他的合作。

姜離的許諾猶在耳畔,因為那是他夢寐以求的。

“你助我救出妹妹,我傾盡兵力,來日幫你奪下戎國太子之位。”

阿什利怔怔,姜離又道:“未來的戎國太子,可不會因為一座青玉枕而耿耿于懷。”

阿什利被他的一番安撫緩和了許多,咽下口氣恢複了平靜。

“嗯,今日之事是本皇子太計較了,世子說得對,可開局不利,下一步世子打算如何做?”

姜離抿了抿薄唇,想着方才見到姜婵兒的一幕幕,要帶她走的念頭已然深入骨髓。

他若有所思道:“今日本就是試探罷了,算不得計劃之內的事,本想着攪亂那暴君的心志,好渾水摸魚。”

阿什利嘆息,“只可惜……”

姜離打斷了他,“敗了未嘗不是件好事。”

“如此以來,那暴君勢必會放松對我們的警惕,于計劃也是大有利的。”

阿什利聽着他的心計思辨面露欽佩,“我想起你們中原人有句話,禍兮福之所倚。”

姜離颔首:“正是,不過解鈴還須系鈴人,最重要的,沃得見到她,讓她想起我,答應同我走。”

今日的情形,姜婵兒眼中茫然無措,讓他很是心痛。

顯然她已經把他忘記了。

他得讓她把自己想起來才行。

她曾經那麽喜歡他,滿心滿眼都是他。

只要他告訴她一切,只要她能想起一點。

她必定會願意跟着他走的。

梓華宮內,王貴妃正聽着急匆匆回來的秋兒禀報消息。

秋兒活靈活現地說着:“娘娘您是沒看着,奴婢全程都依照您的吩咐盯着姜美人呢,她真是閉着眼睛射出去的,回回都是。”

“但奇怪的是,回回都命中靶心。”

秋兒瞪直了眼睛,“奴婢因為看得真切,當時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您說……那姜美人……會不會,會不會是什麽妖怪啊!”

“她還蠱惑的陛下将……将那價值連城的青玉枕都賞賜于她了,她不過區區一個美人位份,這樣的賞賜殊榮再怎麽樣都應該先輪到貴妃娘娘您呀!”

“奴婢越想越覺得可怖,那姜婵兒到底是什麽來頭,她又生得那般禍水面容,不會真是什麽妖怪吧!”

王貴妃本還裝着病躺在床上,這會子越聽越氣,重重拍了一下床案站起身來。

“胡言亂語!”

秋兒吓了個激靈,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王貴妃将頭上纏着的布巾悉數扯了,散發跣足地立在那裏,雙目泛紅,陰沉沉道:“本宮不能再忍了。”

秋兒弱弱嘀咕:“可娘娘,皇上不肯見您,咱們的計劃今日怕是不能夠了。”

王貴妃冷笑:“怕什麽,那便明日,後日……皇上總不能一直不見本宮的。”

只不過,她原先想着把計劃定在今日,可以借着外邦來朝,文武百官各國使節在場,給蕭晗施壓,讓他做下決斷。

但今日錯過了機會,也不代表這計劃就白費了。

姜婵兒只要不是什麽妖魔鬼怪,她終歸是可以将她克制的。

思及此,王貴妃眯了眯鳳眼,對着秋兒道:“去,多差些人,把本宮病了多日的消息傳出去,就說本宮這次的病來勢洶洶,已病入沉疴。”

秋兒蹲聲應是,王貴妃自嘲道:“就算陛下今日太忙不肯見本宮,也得讓他知道不是。”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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