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殘缺的心髒
“算了。”沈端看着面前表情無辜的葉朝暮嘆了口氣，“怪我沒交代清楚。”
葉朝暮臉上表情的表情更加茫然了，“我做錯了什麽嗎？”
“不，沒什麽。”沈端說道。
旁邊的林茶茶則替他挽尊說道，“嘗嘗藥王谷的藥膳也不錯，這也算是藥王谷的特色料理了吧？”
沈端聽後苦笑一聲，“讓你見笑了。”
最後是沈端也要了一份藥膳，走過去坐下，和他們一起用膳了。
所以一群人最後吃的食堂……
“茶茶妹妹今日過得如何？”沈端神色平靜地喝着養生湯，詢問面前林茶茶說道。
林茶茶想了想，回了他三個字：“挺充實。”
感受到了知識的魅力，藏經閣是個刷智力的好地方，就是到了藥王谷還要卷起來看書學習，讓她有種微妙的加班打工的既視感，這和她一開始想的旅游放松不同。
沈端聽後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茶茶妹妹果然勤奮好學，果然這個安排很适合你。”
林茶茶聽後笑而不語，心想他到底是對她有什麽錯誤的認知？
“你呢？”來而不往非禮也，林茶茶關切地詢問面前沈端：“你的事情處理的如何？”
老實說，不如何。
沈端臉上頓時複現猶豫之色，他不知道該不該提醒林茶茶，他今天試圖去解決謠言，但是并沒有多大成效，倒不如說他的辟謠讓謠言傳的更離譜了，衆人都覺得他是心虛，掩耳盜鈴，解釋就是掩飾。
謠言遲早會傳到林茶茶的耳中，他是否應該提醒她？
但是如果他提醒了她，那豈不是就是暴露了！？
一時間，沈端陷入了兩難當中。
林茶茶注意到他神色的怪異，心下不由好奇，沈端想要對她說什麽？如此一副表情？是什麽很難以啓齒的事情嗎？
就在沈端陷入天人交戰，林茶茶猶豫要不要主動詢問的時候，膳堂的邱師叔走了過來，他看着沈端語氣責怪說道：“沈端你小子，平日裏看着挺穩重的一個人，怎麽如此怠慢貴客？”
聞言，沈端擡起頭目光有些茫然看着他。
“大半夜的怎能帶貴客去山頂吹冷風？誰教你的待客之道！竟還将客人獨自撇下，藏經閣那地方是能招待客人的地方嗎？再忙，也不能這樣怠慢客人！”邱師叔目光不贊同看着他。
四周的其他藥王谷醫修們也紛紛贊同道，“就是，就是！”
“沈師兄太過分了！”
“怎能如此怠慢遠道而來的貴客？”
聽到這些話的沈端：“……”
他轉頭，目光看向面前林茶茶。
林茶茶對着他露出矜持的笑容，“不用謝。”
辟謠的正确方法就是用一個謠言去替代另一個謠言，現在沒人傳沈端和林茶茶的緋聞，只會說沈端虐待遠道而來的蜀山劍派貴客。
沈端，風評被害。
意識到這點的沈端頓時心情複雜，他看着面前林茶茶，半晌之後說道：“這樣，也不錯。”
起碼，他不用擔心被蜀山劍派的劍修給拿劍劈了。
……
……
“小初！”
忽地一道叫聲傳來，正坐在那裏聽着林茶茶和沈端說笑的姜雲初擡起頭，眼神有些茫然地朝着膳堂的門口看去，便見一襲茶白色道袍的姜道則從外走了進來，“小初，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姜雲初站了起來，對着前方走過來的姜道則神态有些局促地叫了聲，“兄長。”
“下次要去那裏，要和我說一聲。”姜道則走到他的身旁，對着他說道。
“嗯。”姜雲初應了一聲。
姜道則這才看向前方的林茶茶，“家弟有給你添麻煩了，勞你照顧。”
林茶茶對着他搖了搖頭，“雲初弟弟很乖，并沒有給任何人添麻煩，和他相處很愉快。”
“？”姜道則。
他臉上的神色有瞬間的驚愕，大概就是我弟弟怎麽成了你弟弟？
林茶茶這番熟稔地稱呼為姜雲初為弟弟的姿态，讓姜道則的心情頓時有些微妙，詭異的有一種被偷家的感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林茶茶已經快把他的弟弟變成她的弟弟了！
這個認知，讓姜道則沉默了一瞬。
然後再次擡起頭，看向前方林茶茶的時候，他的眼眸中帶着絲警惕和探究，“不管如何，都多謝你對家弟的照顧，家弟身體不好需要靜養休息，就不打擾道友了，我先帶他回去了。”
“小初，走吧。”姜道則對身旁姜雲初說道。
姜雲初沒有反抗，乖巧溫順地跟着他一道離開了。
等他們二人離開之後。
沈端才開口說道，“茶茶妹妹，怎麽又和姜雲初遇上了？”
“怎麽？”林茶茶察覺到他提起姜雲初的語氣不太對勁，問道：“他有什麽問題？”
沈端臉上閃過一道猶豫，最終嘆了口氣說道：“茶茶妹妹還是不要過多地與他接觸，若是産生了感情，分離的時候難免感到痛苦。”
對于修士而言，除非是戰亂紛争，否則鮮少會遇上生離死別，修士的壽元大多很長久，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相處，締結羁絆情感，但是姜雲初的情況不一樣。
聞言，林茶茶問道：“怎麽說？”
“茶茶妹妹不是外人，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事實上姜雲初的病不是普通的病症，他的心缺少了一半。”沈端對着她說道。
林茶茶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什麽叫做他的心缺了一半？”
“字面上的意思。”沈端說道。
她當然知道字面上的意思意味着什麽啊，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感到驚愕難以理解，人類的心髒缺了一半怎麽能夠活下來？
林茶茶臉上的表情困惑迷茫，只剩下一半的心髒，那就心髒全部壞死有什麽區別？難怪藥王谷會對此病症束手無策，按常理而言，姜雲初……應該是個死人才對！
而他現在活着，雖然羸弱，一陣風就能吹倒，但毫無疑問，他是個貨真價實的活人。
沈端看出了她的疑惑和迷茫，解釋說道：“姜雲初生來有天殘，按理說他心髒殘缺，缺損一半，應該是個死胎。但是姜家用秘法保住了他的性命，用一股生機代替了另一半殘缺的心髒，給他的心髒供給了足夠的生機力量，令其不斷的跳動。”
“但是這股生機總有耗盡之時，生機耗盡的那日，便是他死亡的那日。”說到這裏，沈端嘆了口氣，“也不知當初姜家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以如此秘法保全他的性命，令他得以存活至今。姜道則這些年一直在尋找能夠延續那顆心髒生機的辦法，但這手段太過神鬼莫測，即便是藥王谷也做不到。”
林茶茶聽後，臉上表情更加震驚，“這是能夠做到的事情嗎？”
沈端被她的反應逗笑了，“這世上藏着不少匪夷所思的秘法，能夠做到超出人類想象的不可思議的奇跡，但是奇跡的誕生和延續是需要代價，這份代價或許遠超你我的想象。”
“……”
林茶茶瞬間明白了他這句話的意思，當年姜家救下本該是個死胎的姜雲初，想必也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她很快地冷靜了下來，并且抓到重點，問道：“姜雲初還能活多久？”
“不到三年。”沈端說道，“那股生機至多還能再支撐三年，這或許也是那個人心急如焚的原因。”
林茶茶聞言頓時沉默，竟然是這樣。
如果是這樣的，或許她之前的推測有所失誤，姜道則或許是真的在想辦法醫治姜雲初，他盯上蓬萊藥祖的傳承也是真的，也許是想一箭雙雕？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應該心知肚明姜雲初去找龍傲天決鬥，結果吐血身亡，這鍋應該屬于姜雲初，他這擺明就是碰瓷啊！
姜道則這從一開始就是遷怒啊，無能為力的憤怒和遷怒！
林茶茶覺得姜道則這事情做的有些過分了，姜雲初這是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才去故意求死？用自己的死亡給兄長鏟除（污蔑）對手？
如果是這樣，那豈不是全員惡人！？
林茶茶被自己的猜測給驚到了，那個羸弱蒼白俊秀腼腆的少年，會是如此心機深沉之人嗎？黑蓮花嗎！？
“真的沒辦法醫治嗎？”她擡起頭看着面前沈端問道。
沈端搖了搖頭，“他能夠活到至今，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聞言，林茶茶沒有再說話了。
沈端看着她嘆了口氣，這正是他勸阻林茶茶繼續接觸那個少年的原因，林茶茶還年輕，她這個年紀正是情感充沛容易共情的時候，養的寵物死了，一起玩過的玩伴死了，都能夠讓她傷心好長一陣子。
“我明白了。”林茶茶說道。
沈端見她聽進去了，心下放松了些，轉移話題，說起了更輕松的話題：“今年的蘆葦花快開了，茶茶妹妹若是得空，可和小師弟一道前去觀賞啊！”
四周暗中豎起耳朵偷聽的藥王谷衆醫修頓時翻了個白眼，自己沒空陪客人，就讓小師弟，真是人渣！
小師弟年紀輕輕，承擔太多！
突然被點到名的葉朝暮，茫然的擡起頭，露出了一雙清澈迷茫的眼睛。
……
……
另一邊。
姜道則和姜雲初走遠了。
“就那麽喜歡那個蜀山劍派的劍修嗎？”姜道則問他說道。
“林真人很好，我很喜歡她，和她相處令人很安心。”姜雲初說道。
姜道則沉默了一瞬說道，“她是謝星芒的師妹。”
姜雲初擡起頭眼神茫然看着他，“那又如何？”
“……随你吧。”半晌之後，姜道則頹然說道。
“哥哥，我快死了，我只在死前做我想做的事情。”姜雲初語氣平靜說道，蒼白俊秀的臉龐上有着異于常人的冷漠，“我不在乎她是誰，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很開心，她從不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在她那裏我是個正常人，或許怪物就應該和怪物在一起。”
在姜雲初眼中，林茶茶又何嘗不是怪物？
他知道她，聽說過她的事跡，那樣的人又怎會是尋常人？和怪物無異，與她那個師兄一樣。
“小初，你會活下來的。”姜道則轉頭對着他，眼神堅定一字一句發誓說道：“我會讓你活下來的，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你都會活下來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姜雲初對着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嗯，我相信你，兄長。”
但是他的心裏卻在冷漠地想，我不信你了，哥哥。
你救不了我，任何人都救不了我。
如果死亡是他逃不過的命運，那他也要自己選擇死亡的方式，以一種更有價值的方式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