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最多的就是暑氣和暴雨, 暑氣多了暴雨也多。今年的暴雨和暑氣大有攀比之勢,今日你争豔,明日我傾盆。
燕回舟和簫可可比賽早上, 暴雨傾盆,若不是這是關系着衆人的真金白銀,有些修士都不想去現場觀看比賽了。
凡世的一場雨,淋盡的只是凡塵的髒污。
論道大會的會場上已經結好了避雨結界, 在其中的人不會受到暴雨的洗禮, 還可以觀摩暴雨的傾盆之勢。
今日了明沒有站在會場中, 他帶着忘塵兩人到了狩獵場上一處瞭望臺, 此處雖然遠, 卻能夠将擂臺上的一切都看清楚。
今日便是總決賽, 今日的首席會拿到那把絕世名劍。
所以會場的正中心, 那把劍高懸在劍架上。青色的劍鞘在暴雨下灰蒙蒙的。
燕回舟還是拿着他那把折扇, 舒樂活動了下脖子, 一鞭子砸在擂臺上,發出一聲鞭鳴,殺氣騰騰的模樣讓所有觀賽的人都忍不住叫好。
就是要這樣, 劍橫跋扈,才有看頭嘛!
燕回舟是和了明一起撐傘步行過來的,所以鞋子和褲腳都濕了, 但他并不急着用淨術将其弄幹。
和了明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更加的覺得身為修士不能夠什麽都依賴術法, 生而為人,為凡人也是修行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燕回舟行了一禮,但是對面的舒樂沒動,她得附和自己嚣張跋扈的形象。燕回舟禮畢, 方才直起身子,那長鞭就如一條靈活的蛇迎面而來。
燕回舟側身想躲,但是那鞭子來得又快又猛,他擡手折扇一展,鞭子與折扇相擊發出一聲悶響。
燕回舟沉住氣,心中盤算着,簫可可用的是長鞭,他的匕首和彎刀都是近身攻擊的武器,不适合和她打遠戰。而簫可可慣用長鞭就說明她近戰薄弱。如果自己能夠抗住她的鞭子,近身後他或許可以全力一搏。
燕回舟這樣想着,他由一個下腰躲過舒樂的長鞭,腳上用上踏雪神行想司機找到舒樂的破綻。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舒樂就那麽站着,絲毫不将他放在眼中似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想這叫簫情的好嚣張!是不是有什麽底牌還沒有出?
然而,下一刻舒樂就被燕回舟一掌打到在擂臺上。
“哎呀!”舒樂從擂臺上爬起來,連鞭子都不撿了。
觀戰的衆掌門:“……”
你還能再假一點嗎!
這水放得也太明顯了吧!
舒樂撣了撣裙子上的灰,輕笑道:“不好意思,沒站穩。”
她當然知道自己放水太明顯的話會讓所有人都覺得燕回舟勝之不武了,只是她的鞭子使得确實挺順手的,燕回舟想要近她的身可能要打到下午了,不如自己丢了,早點打完,早點回去喝茶吃點心。
舒樂笑完,嘴角一抿,眼神淩厲,一掌劈向燕回舟,燕回舟也收起折扇,兩人直接在擂臺上互搏起來。
衆人沒有看到他們想看到的術法互砸,卻看到了人類消失已久的肉/體互搏。兩人每一招都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每一招勁道十足,過手中甚至可以聽到彼此動作帶出的風聲。
只是這樣的搏鬥,足足打了一炷香,看得人都看累了,他們還沒打完。
舒樂喘着氣,一腳蹬開燕回舟,和他拉開距離。
她擺了擺手,“不行了,我打不動了。”
燕回舟也吃痛的揉了揉手臂,兩人方才可沒有用半點防身的術法,直接拳拳到肉。他沒想到對方看上去嬌氣包一個,一拳砸下來那勁能震得他五髒六腑都疼。
臺下的觀賽的人都蒙了,第一次看比賽看到比賽雙方一起停賽休息的。
身為評審的掌門人們也都很無語,前天燕回舟幹趙元和的那個勁呢!拿出來啊!他們不想輸啊!
舒樂歇夠了,她活動了下手腕,心想自己以後可以當一個放水大師了,這水流掌控速度杠杠的。
“這簫情不是一個元嬰初期嗎,居然能和燕回舟打到現在,也正是厲害了。”
“話不能這麽說,她是個聰明的,知道自己在修為上比不上燕回舟,所以才和燕回舟比招式,你沒看燕回舟也沒用術法嗎?”
“這燕回舟也太講君子之法了吧,要換成是我的話,我先贏了比賽再說!”
“切,所以你也不是個君子啊!”
擂臺上,燕回舟繃緊了肌肉看着舒樂,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從她的身上看到自己害怕的東西,他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簫可可。
但是她一颦一笑都帶着簫可可的邪氣,那種嚣張是她慣有的特色。
燕回舟見她甩了甩手臂,手指飛速翻動着結結,一個巨大的印記從她手心呈現出來。
“這是什麽?”
在場的人都沒有見過這樣的術法。
了明眼神一凜,睜大了眼睛努力讓自己看清楚舒樂手上的印記是什麽。
“古老的詛咒,沉睡的靈魂,永不安息的神!”
了明喃喃道。
無數靈蝶從舒樂的印記中飛出,每一只靈蝶輕巧飄靈,像一個個小精靈。
舒樂挑唇而笑,今日她可要坐實自己的反派身份!
燕回舟并不知道這些靈蝶是什麽,但是他見過這些蝶!在師妹的身上,它們像乖巧聽話的寵物。然而,這些蝶飛到他的身邊,如沖出牢籠的惡狼,一口咬在他的皮膚上,吸取他的鮮血。
燕回舟并沒有慌張,他沉住氣,調動全身的靈力,給自己覆上一層護身結界。
淡淡的金印出現在他的額上,花言從舒樂的手腕上鑽出來。
“不要讓別人看見他的金印!”
舒樂一愣,她翻動手腕,靈蝶在她的诏令下将擂臺團團圍住。
“拿下她!她修煉秘法,有入魔之勢!”正陽派的一個長老大喊道。
場面一下混亂起來,漫天的大雨,靈蝶竄動,金色的額印以及周身金色佛光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慌張和刺激的情景下。
了明運功眨眼出現在舒樂的面前,他在茫茫蝶中看見那女子長發翩跹,一手蝕骨蝶,一手吞海蛟。
神永不安息!
了明掀起白色的袈裟,袈裟變得龐大,他用這袈裟籠罩起這些蝕骨蝶,能抓一只是一只,反正不能讓它們飛出這方結界。
正陽派的弟子們也很懵,這些蝴蝶他們曾經也見過,自然知道這些蝴蝶的威力,只是用蝴蝶的人他們現在已經記不起來,只曉得那個女子漂亮又溫和,冷淡中帶着些親昵。
怎麽今日這些靈蝶就變成了秘法!
燕回舟運轉着靈力,靠近他的靈蝶全數化成齑粉,他将它們全都吸收了!
燕回舟還未反應過來,他的身體便先反應過來,源源不斷的,克制不住的去吸取這些靈蝶。
了明最先反應過來燕回舟的不對勁,他自然看到了燕回舟額間的金印,那金印是盛開着的夜摩羅,那是邪惡之花。
哪怕有人對它趨之若鹜,有人對它恭維至極,但在佛家面前,那就是邪惡之花。
夜摩羅在佛家梵語中,那就是夜魔。
了明口啾恃洸中念經,無數梵文将燕回舟圍繞,燕回舟懷裏的那串佛珠飄出,散發出金色的佛光,靈蝶在佛珠邊飛舞,像是要親吻這串佛珠。
佛珠上的經文光澤異動,燕回舟這才回過神來,控制住自己的身體,額間的金印也随之消失下去。
整個擂臺外圍都被正陽派的弟子包圍,他們手執劍,擺好劍陣,一個個嚴陣以待。卻見“謝裴”飛身上臺,那些靈蝶四散開來,一出擂臺便消失不見。
元钰看着她,拔出手上的劍。
“現在你的對手是我。”
舒樂嗤笑一聲,“師兄,你也能贏我嗎?”
“只要贏了你,蒼蕪劍便是我的。”
“哪怕不贏我,蒼蕪劍也不會是我的吧?”舒樂笑着問她。
蒼蕪劍認主的事誰不知曉。當年元钰隕落,蒼蕪劍靈便離劍出走,至今蒼梧成了一把蒙塵的劍,再無人能夠耍出當年元钰在世時的風采。
元钰并不說話,只是拿劍指着她。靈蝶看似無序亂舞,實則一直圍繞着舒樂這個人。
正陽派的弟子在號令下擺下降魔陣,将擂臺上的四個人都困在其中。
“簫情,你違背修門規矩,擅自學習禁術秘法!速速伏法,我們會酌情寬待!”
“出招吧,師妹。”元钰看着她,兩人似乎都看透了對方并不是自己的師兄/妹,卻沒有拆穿對方。
舒樂冷哼一聲,長鞭重新回到手中,她揮舞長鞭,鞭鳴聲炸響,圍着擂臺的修士被強大的沖力擊得四散開來。
“妖女!你不要冥頑不靈!”
刀野與趙元和站在一處,他們兩并沒有下場。
“師叔,就讓二師叔一個人上嗎?”
刀野輕輕颔首,“他不是嫌我老是邀功嗎,就讓他一個人上好了。”
趙元和沉吟一聲,然後跟在刀野的身後決定無視在場子裏喊得滿臉通紅的二師叔。
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手,他的二師叔純粹是為了功績不要老命。
—
大雨還在下,帶有攻擊性的雨滴落在地上砸出一片水花。
舒樂召回靈蝶,收起長鞭。
場中的人全都亂了套,她也不介意更亂一點。
她一揮手,那保護着蒼蕪劍的結界碎了個徹底,蒼蕪劍就這樣暴露在大雨之中,劍身上淋了一片雨。
元钰見狀立馬飛身到蒼蕪劍的身邊,現在場子那麽亂,難保有人渾水摸魚拿走蒼蕪劍。
她伸手握住蒼梧的劍柄,但是那冰冷的劍柄如同火焰熾得她手心發痛。
蒼梧本身是用玄鐵打造,但是打造它的人是世上最正直之人,蒼梧慶祝了他畢生的心血,包括此劍初飲之血,也是用得此人的心頭血開刀,使得蒼梧在沒有劍靈之前就注入了一絲神思。、
斬天下妖邪,滅人世間陰穢。
元钰吃痛的收回手,手心被燎出一片水泡。她站在蒼梧面前,神情呆滞,顯然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連蒼梧都不要她了嗎?
她身處在蒼梧身邊,哪怕在混亂也有人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
“他也是個邪祟!他的手被蒼梧灼傷了!”
有人喊道。
想要蒼蕪劍的人太多了,有個人起頭,就有無數人前仆後繼。
元钰還有一絲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神情,并沒有反應過來,而小人便趁此機會拿着自己的劍捅向她的後心窩。
可是那一劍并沒有捅在她的身上,那一劍插在了雪白的羽毛上。
仙鶴悲鳴,哀聲凄厲。
元钰一掌揮開偷襲她的人,接住仙鶴的身子。
仙鶴的血灑在了蒼梧身上,蒼梧青灰色的劍身發出耀眼青光。
元钰抱着懷中的仙鶴,泣不成聲。
而緊接着,她看見仙鶴身體中的魂魄并未消散,而是化成一團光球飄進了蒼蕪劍中。
“蒼蕪劍靈歸位!蒼蕪劍重新問世啦!”
場中的人有高興的,有震驚的,有訝異的。
元钰起身,再次握住那劍柄,有了劍靈的蒼蕪劍不再排斥元钰的接觸,它的劍身青光消散,從一把黑色的鐵劍變成一把碧色的靈石樣式。
元钰握着蒼梧,蒼梧中陪伴着她多年的劍靈親昵的親吻她受傷的手心。
你沒有肉身,我便入輪回為你創造一個肉身。
你沒有記憶,我便留在你的身邊一直陪伴你。
你想要複仇,我便陪你飲盡這人間鮮血。
這就是她的蒼蕪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