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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林岳賢終于歸來,這令惠怡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但嚴氏顯然不想放過庶大房。

“好個林子謙!你眼裏可還有我?”嚴氏冷冷地問道。

林岳賢朝着嚴氏微微颌首。

嚴氏示意他看着惠怡眉緊緊“扶”住自己胳膊的手,怒道,“……你瞧瞧你的好妻室!竟對我如此無禮!”

林岳賢有些詫異。

“您……難道怡眉做得還不夠好麽?”

他遲疑地問道。

然而,他也并沒有給嚴氏說出任何對惠怡眉不滿的話來,“您對怡眉有什麽不滿,盡管和我說……她年輕,卻是個懂事的,也是一心為您好。”

他嚴重強調了“為您好”這三個字。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要不是剛才惠怡眉“扶”了嚴氏一把,嚴氏就會跌跤了呢!

嚴氏深呼吸了一口氣,喝道,“子謙,你給我跪下!”

林岳賢神色莫測,輕言細語地說道,“不知祖母有何教誨?”

嚴氏見他不肯跪下,心裏便知他是要忤逆自己的了。

以前,她一直覺得大房一共五口人,幾乎人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大老爺是個悶葫蘆,對自己向來奉若神明;林月蘭是個面條人,只要自己瞪她一眼,她就能做幾個晚上的噩夢!林大太太為了丈夫兒女不受委屈,倒是敢豁出一條命去的,但這女人腦子笨,根本不值一提;惠氏女背負着“名門閨秀”的名號,只要拿舊式的禮儀就能壓制住她,基本也可以忽略掉……而林子謙,從表面上看,他也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人……

嚴氏咬緊了牙關。

可直到今天,她才驚覺得自己走了眼!

林子謙年紀輕輕的,就幫着他娘把錦芳記給打理得紅紅火火的;自己也是看他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本事,才讓他幫着照看林家産業……他照看了好幾年,多少大掌櫃都對他贊不絕口,倘若不是因為他是胡氏那個賤人的親孫子,嚴氏确實想培養他當林氏的繼承人。

可當她意識到林子謙是在和自己作對的時候,嚴氏心裏就不怎麽舒服了。

她不住地點頭,隐忍着怒意說道,“怎麽?我叫你跪下,還要有理由?你是覺得,我不是你的親祖母,所以……我奈何不了你?”

“孫兒擔不起這樣的罪名。”林岳賢說道,“可要讓孫兒在祠堂前跪下,也總得有些理由才是……祖母您說呢?”

嚴氏一頓,冷冷地說道,“你父親縱火燒了宅子,既然他躲了起來不敢來,你這個做兒子,替父受罪難道不該?”

林岳賢掃了妻子一眼。

惠怡眉并沒有說話,她只是朝他嫣然一笑。

林岳賢已讀懂了她眼裏的話……

“祖母,這無憑無據的,怎麽能因為我父親不在,就把這樣的罪名安放在他的頭上?”林岳賢說道,“更何況,還有比燒宅子更要緊的事情……比如說,您難道不想把羽銘的身世弄清楚?”

嚴氏一怔。

“四妹妹出身金貴,可您卻要執意将四妹妹許配給羽銘……想來,這羽銘也不是個老實人,為了不讓您上當受騙……我們還是要先把羽名的身世弄清楚……”

可他一句話還沒說話,就被嚴氏打斷了。

“我說的話,幾時輪到你來置疑?我既然已經把雪兒許給了羽銘,這件事情就不會改變!我現在請了宗老來,是要查清誰才是燒園子的真兇!你跟我扯什麽雪兒的婚事?”嚴氏怒道。

林岳賢道,“可如果……羽銘才是燒宅子的真兇呢?”

惠怡眉露出了贊賞的表情。

誣陷羽銘是縱火真兇,其實是她強詞奪理,用來拖延時間的借口;他分明沒有經歷之前的這場官司,卻在一瞬間猜中了現場的走勢……他,簡直不能再聰明了!

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朝她露出了安撫的笑容。

嚴氏卻勃然大怒起來!

“還說你沒有忤逆我!我已經說過要把雪兒許給羽銘,可你卻三番四次地誣陷羽銘才是燒宅子的人,分明就是想壞了這門婚事!你……來人!給我上棍刑!把林子謙拖下去先打五十個板子!”

嚴氏恨恨地大喝了一聲。

如今只有讓大房吃個下馬威,她才能立起威信來。

幾個站在林家二叔公身後的年輕人遲疑了一下,猶猶豫豫地站了出來。

惠怡眉頓時有些緊張,不由得踮起了腳尖,向站在人群最外沿的娘家大哥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惠大哥卻用眼神示意妹子不要輕舉妄動……

“慢着!”

有人高喊了一聲。

很快,圍觀的人群就被人強制性的分開了,有個穿着制服的胖子警察被一群荷槍實彈的瘦子警察簇擁着,笑眯眯地踱着方步走了進來。

——這人卻是縣城警察署裏的黃探長。

“林家老太太,現在可是新社會啦!當着我們警察署這麽多兄弟們的面……上私刑?這好像不太妥當吧?”黃探長笑眯眯地說道。

嚴氏的眼皮子狂跳了起來。

先前外頭圍觀的人多,她心事又重,所以也沒看清到底是哪些人圍在外頭……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居然連警察署的人都在?

想不到這林子謙還挺有能耐的嘛!居然還請動了警察署的人。可這麽一來,自己想動用私刑處理大房的事兒可就落了空。

嚴氏有些急躁起來。

“黃探長,這可是我們林家的家事。”嚴氏冷冷地說道。

黃探長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林老太太說的是!你們好歹還是一家人嘛,反正這一家人又不說兩家話,你還是長輩,有什麽事呢交代給小輩一聲就好了……別真的弄出什麽亂子來,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人命,我們和上頭也不好交代,你說是吧?”

嚴氏深呼吸了一口氣,厲聲怒問林岳賢,“既然如此,快讓你父親來見我!我有話要問他!”

林岳賢微微一笑。

“我父親病着呢,您有什麽話,只管問我。”他溫言細語地答道。

嚴氏狠狠地盯着他,點了點頭,一字一句地問道,“好,既然你代父受問,那我問你……林家園子,到底是不是你父親放火燒的?”

“是。”

林岳賢穩穩地答道。

現場頓時像鍋煮沸了的滾水一樣,散發出嘈雜又熱鬧的議論聲音。

嚴氏大喜!

“呵呵呵……我們林家,祖宗留下來兩百多年的基業,就被你父親一把火給燒了!你父親這樣心狠手辣!”嚴氏激動萬分地罵道,“虧我還含辛茹苦了幾十年才把他養大……”

林岳賢道,“祖母,您就不問一問,我父親為什麽要燒園子麽?”

林二太太搶着答道,“這還用問?他當然是覺得……反正他是小老婆養的!林家那麽大的産業都和他無關,索性一把火燒了,不讓我們二房好過。”

林岳賢悠悠閑閑地說道,“說到産業……咱們林家新辦的印染廠可比園子值錢多了,那我爹為什麽不燒廠子,卻要燒園子?何況,當時我娘也在園子裏頭,我爹他放了火之後……連他自己也沒跑,反而想在縱火之後投井自盡呢?”

林二太太一愣。

“那誰知道!許是他瘋了傻了糊塗了……除了想燒園子以外,還還想害我們的性命!”林二太太強辭奪理地說道。

林岳賢又是一笑。

“依二嬸的話,我爹跟你們二房是有深仇大恨啊!不然的話,他不會想一把火燒了園子,不但置你們二房于死地,而且他和我娘也不想活了……二嬸,你說是吧?”林岳賢慢悠悠地問道。

其實林二太太很想說聲“是”,但林岳賢的态度實在是太詭異了,他怎麽可能幫着二房說話呢?這不符合常理啊。

再一想……

是啊!

林大老爺縱火燒了宅子又投井自盡,怎麽看都是兩敗俱傷的事兒……要說他是恨二房,眼紅二房的家産,可他自己也投了井啊!要不是陰差陽錯……他跳了一口幹涸了的廢井,恐怕此時林大老爺已經挺屍了!

再說了,林家二房還有一個嫡子林岳安不在宅子裏,那麽就算林大老爺害死了林家二房以後再自盡,林家的産業也落不到林岳賢的手裏,那林大老爺這樣做到底又有什麽意義?

這其中的矛盾點實在太多,而且越仔細琢磨就越覺得林大老爺根本不可能放這把火……

林二太太看了看嚴氏,讪讪的,再也不敢吭聲了。

嚴氏覺得有些不妙。

“沒錯!我爹恨你們二房恨得……簡直恨不得扒你們的皮,拆你們的骨!”林岳賢的聲音一下子就變得冷冷的,“因為這幾十年以來,你們這一房外姓人頂着我們林家的姓氏,将我們真正的林家子孫踐踏在腳底的泥濘地裏……如今,是到了揭開真相的時候,也該還我爹一個公道了……”

林二太太莫明其妙。

“你爹瘋了!你也瘋了不成?”林二太太尖銳地罵了起來“還是說,你們這群小老婆養的,想我們林家的錢想瘋了!我告訴你,你們想都別想!趁早把我們林家的園子兌成銀錢還給我們……不然的話,祠堂定不了你們的罪,我們就去警察署告你們!!!讓你們一家子都下大獄!”

林岳賢微微一笑。

他沒理會林二太太的胡攪蠻纏,淡淡地說道,“我年輕,說起以前的事兒……就算我再怎麽說得頭頭是道,恐怕也有人不服……所以我請位老人出來給大夥兒說個故事,如何?”

在場的衆人面面相觑。

林岳賢一揚手。

有人跑了出去,很快又有人急急地走了回來。

嚴氏眯起了眼睛。

當她看到,來人竟是她一大早派人送走的劉嬷嬷時,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了!

劉嬷嬷低着頭,并不敢與嚴氏對視。

林家七叔婆眯着眼睛看了劉嬷嬷一眼,奇道,“劉奮家的,不是說你娘家有急事,今兒一早你娘家還派了汽車來接你嘛……你,你怎麽又回來了?”

劉嬷嬷看了七叔婆一眼,又飛快地掃了嚴氏一眼,深深地低下了頭。

“七叔婆,等劉嬷嬷說完了故事,再和七叔婆敘舊也不遲……劉嬷嬷,你可以開始了。”林岳賢示意劉嬷嬷道。

劉嬷嬷遲疑了一陣子,說道,“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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