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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如今親眼看到嚴氏這樣提防自己,還是讓林岳賢的心裏非常難受。

他站在窗子邊,默默地看着窗子外頭懸着的紅燈籠。

惠怡眉任他在那兒發呆。

他的心情,她完全能夠理解。

前世,她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家人身上,希望家人能幫助自己脫離苦海……可直到死,她才知道,自己的命運絕不能交到別人手上,一定要緊緊地攥在自己手裏!

當然,今生林岳賢的境況比她好得多。

她站在旁觀者清的角度上,能看得出來,嚴氏為了标榜自己“一碗水端平”的嫡母形像,面子上對庶長房向來都是慷慨而且慈悲的;所以林岳賢對嚴氏的感情是糾結的——他很清楚嚴氏踩着庶長房扶持嫡二房的的用意,但憑心而論,在二十幾年前政亂動蕩人命如草的那個戰亂年代,他的父母親如果不是因為生在富貴鄉的林家,恐怕早就白骨成堆了!

所以,他現在心裏肯定不好受。

惠怡眉轉過頭,指揮着張媽媽和小紅在房裏忙得團團轉。

套洗曬過的新被套,薰香,驅蚊,泡醒酒茶,整理她從英倫帶回來的各式禮物等等等等……

而當林岳賢回過神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變得大不一樣了。

原來清冷單調的屋子,如今被她指揮着仆婦們收拾得暖意融融的。

牆角擺着優雅的歐式落地燈,燈罩是用漂亮的有色玻璃拼接起來的,燈泡還散出柔和的光芒;床上鋪着鵝黃色的床單被褥,邊沿垂着淺黃的床幔和白底繡綠草黃花的蝈蝈蚊帳;書案上放着一盆雅致的蘭草;原本空蕩蕩的多寶閣上現在已經錯落有致地放着些精致對瓶,八音盒和漆畫的匣子什麽的。

“傳熱水,”惠怡眉正在吩咐張媽媽,“下午雖然洗了澡,但你們二爺吃了酒,打些水來給他洗臉洗腳……還有,廚房裏要是有梨子,削了皮切成塊兒送上來,給二爺醒酒……”

“哎,等一等……去看看廚房裏有些什麽點擊,不拘是什麽,拿些來放在屋裏,你們二爺夜裏總要起來吃些點心的……”她又交代了張媽媽一句。

張媽媽應喏着去了。

惠怡眉又拿出幾張單子遞給小紅,“這些都是我從國外帶回來的東西。這一張單子上,是明天要帶回家去的;這張單子上的東西,你和張媽媽清點好,明兒一早給這邊的老太太和咱們大太太大老爺五小姐送去,其他的東西也按着單子送到二房去;這一張單子上列的東西,你們收到小庫房裏去,以後我有用的。”

小紅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屋子裏剩下了惠怡眉和林岳賢兩人。

她沖着他嫣然一笑。

林岳賢也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脫下了西裝外套,露出了簇新的白襯衣和與外套同色的馬甲,并把外套随意地搭在了長背椅的扶手上。

惠怡眉皺着眉頭走了過去,嗔怪道,“這衣裳一股酸臭氣,你進屋之前就該先換掉……也不知這衣裳有沒有沾上那些嘔吐物……”

聽着她的唠叨,林岳賢坐在了長榻上,惬意地将雙臂枕在腦後,悠閑地躺着。

“哎,明兒一早我要回娘家去,你去是不去?”惠怡眉一邊和他說話,一邊仔細地檢查着他的西裝外套,想看看這件新衣有沒有污點。

半晌,林岳賢才來了一句,“……明天?明天我要領着羅曼去看印染廠子,要不,明天早晨我送你去,下午再去接你回來?”

惠怡眉一滞。

“我不要你送,我和小紅坐了車子回去就是了。你不在啊,我和我娘,還有哥哥嫂子說起話來還自在些……”她整理着他的外套,繼續說道,“可是……明天你和羅曼去看廠子?哎,林子謙,你說……你說她們會不會,像今天晚上這樣,想把你撇幹淨啊?”

說着,惠怡眉不由得有些擔心了起來。

林岳賢輕笑,“……過來。”

說着,他朝她伸出了手。

惠怡眉猶豫了一下,放下了手裏的西裝,朝他走了過去。

他拉住了她的胳膊,一使勁就把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早來晚來,這一天遲早都會來。”

說完這一句,他便将頭埋在了她的頸窩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惠怡眉聞着他身上的淡淡酒氣,聽着他悵然若失的語氣,自然也能感應到他心裏的失落。

“林子謙,你幹嘛呀?”她坐在他的身上,雙臂環住了他的脖子,“你別怪我有私心,她們覺得你只值這一個廠子……我還得意呢!将來咱們自立門戶以後,再沒有這樣的桎梏禁锢住你,你心有多寬廣,你的世界就有寬廣……那不是很好嘛!”

見她努力勸慰自己的認真模樣兒,林岳賢低笑道,“你倒是很會相人……”

說着,他伸出了手,用食指和拇指撚住了她的菱角紅唇,輕輕地摩梭了起來。

外間突然傳來了“咣當”一聲輕響。

惠怡眉被吓了一跳!

她一巴掌甩開了林岳賢的手,猛地站了起來,疾步走到外間去查看。

可她還沒走到外間呢,就聽到外間的門被人輕輕阖上了,再一看……外間的書案上還放着一盤新鮮削皮切塊的梨子。

想來是張媽媽進來送切塊梨子,看到她正在和林岳賢“說話”,就趕緊放下盤子就走人了。

惠怡眉有些臉紅。

她端着盤子走進了內室。

“哎,吃點梨子解解酒!”她沒好聲氣地說道。

林岳賢躺在長榻上不肯動。

“林子謙!快起來啊……”她又喊了一聲。

半晌,他才來了一句,“……頭暈。”

惠怡眉一怔。

難道是酒勁兒上頭了?

她連忙端着盤子就走了過去,“要不要叫她們煎點兒解酒茶?”

“不用,你把那梨子給我吃幾塊解解渴就好。”他慢悠悠地說道。

惠怡眉連忙過去了,還用手指拈了塊削好的梨塊塞進了他的嘴裏。

可他卻用牙齒輕輕地咬住了她的手指。

惠怡眉突然渾身一顫……

她敏銳地感覺到,他正在用嘴緊緊地吸吮住她的指尖,還不停地用舌尖輕掃她的指腹。

看着林岳賢俊臉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緊緊鎖住自己的一雙灼熱又飽含情欲的眼,她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她漲紅了臉。

他抱住了她的腰,突然一用力,她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惠怡眉羞得滿面通紅。

他知她喜歡這樣的體位,所以每每在盛宴的一開始,總是先顧及她的感受……

可她又無法拒絕他的邀歡。

她咬着嘴唇,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在最初的入侵疼痛過後,一波又一波愉悅的快樂感覺像潮水一樣将她緊緊包圍,令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不由得微微張開了口,細細密密地喘息了起來。

柔媚破碎的呻吟聲自她的菱角紅唇中淺淺地溢出……

林岳賢喘着粗氣吻上了她的唇。

**

第二天一早,林岳賢就先起身走了。

惠怡眉睡到了自然醒,起床以後把小紅和張媽媽叫了進來,好好地梳妝打扮了一番,然後就去了正房;聽說林大太太在堂屋,她便又帶着小紅慢悠悠地去了嚴氏的堂屋。

大太太和二太太正興奮地伴在嚴氏的身邊,不知在說些什麽,三個人都笑容滿面的。

見了惠怡眉,也不知誰說了一句,“……財神來了!”

惠怡眉有些不明所以。

大太太笑着對她解釋道,“你嬸娘正在老太太面前獻寶呢!說你送的香水……只噴了一下就這樣香,連那香水瓶子也好看得緊呢!”

惠怡眉微微一笑。

給嚴氏請了安以後,她左顧右盼了一番,問道,“怎麽不見大嫂?”

林二太太看了嚴氏一眼,笑不出來了。

倒是嚴氏大大方方地說道,“今兒不是子謙和羅曼要去看廠子?她陪着去了……”

惠怡眉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原來大嫂子竟是這樣的能幹人!”她又問,“那廠子在哪兒呢?遠是不遠?有多大?廠子裏有多少人呢?”

嚴氏笑眯眯地說道,“我們管這些做什麽!那些事啊……橫豎有她們打理!我們只管坐在家裏享福就好了!”

林二太太也來湊趣兒,“……就是就是!”

惠怡眉笑而不語。

想不到嚴氏防庶長房防得這樣周密。

可她偏偏不願踩着樓梯下來!

“嫂子這樣能幹,祖母也能放寬心了,”惠怡眉笑着說道,“說起來還是那句話……我們都應該響應政府的號召,把家庭主婦從後院解放出來,走到社會上去,造福于人民,造福于社會,創造女人本身的價值……”

林二太太愣了半天,突然笑了起來,“哎喲!到底是你們讀過書的人,才能把這些條條框框說得這樣好聽……”

林大太太不明惠怡眉的用意,只是順着她的話面意思來湊趣兒,“怡眉的兄長到底是官場上的人物,說起這些……什麽造福于人民,造福于……哎喲我們聽也聽不懂……”

林二太太白了林大太太一眼,卻看着惠怡眉幹笑了兩聲。

可嚴氏卻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今兒一早,我就收到你讓丫頭送來的棉襪子了,穿着可舒服,”嚴氏笑容滿面地說道,“松緊兒正好,又貼腳,又透氣,厚薄也正好……這個天氣穿啊正舒服!你是個好孩子,我曉得你乖,出門在外還總惦記着我……啊,對了,今天穿得這樣漂亮,可是要回娘家?”

惠怡眉抿嘴一笑,“正是要來請祖母的示下,我出去了兩年也沒見着我娘,怪想的。”

“去去去!”嚴氏笑道,“我這就讓管家給你安排車子,送你去……呃?那,那子謙?”

惠怡眉連忙說道,“我回娘家算個什麽事兒!別打擾他幹正事,使個人去和他說一聲,回頭去蘭莊接我就是了……”

一聽到“正事”二字,嚴氏“嗯”了一聲,面上笑容微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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