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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柏居再見時,是在那個天下已是滿片金黃的濃秋。

正在院中練劍的弑淩聽到有人輕聲喚他道:“弑淩……”

弑淩轉身就見站在遠處一身漆黑如夜的黑衣,笑得卻明媚如旭日的柏居。

弑淩将手中的劍扔下,穿過日頭透過金黃的枯葉撒下的不濕身的金雨,撲進柏居的懷裏,歡喜叫道:“爹”

柏居揉了揉弑淩柔順的發,歷經兩年,即便他看向弑淩的眼裏溫柔還在,可五官比之從前更加消瘦冷峻了許多,黑發高束,如墨染就的黑衣,臉色卻蒼白如紙,那雙清澈分明的鳳眼裏多的一些複雜的內容,更為他無雙的樣貌增添了幾分勾人的神秘。

他将釋淩牢牢地箍進懷裏,聲音磁性沙啞道,“你娘親呢?”

弑淩在他身上将淚蹭掉,他身高與柏居齊耳,躬身縮在他懷裏實在不像話,他揉了揉已紅了的眼,站直身答道:“在房裏午睡”

柏居看着這兩年來如雨後春筍一般,長成了個小男子漢模樣的釋淩,甚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而後帶着他向房裏走去。

方才他站在院子裏看到了他的武藝,一招一式剛勁有力,很是不錯。

弑淩師承蕭旬,蕭旬的武藝招式柏居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只是方才見釋淩的招式路數除了有蕭旬的,還多了一些他未見過的,倒與那日大殿上将蕭旬擒下的唐餘招數有些相像。

他試探道:“這兩年來你的武功越發進益了,可是另有名師?”

弑淩想到這幾年來,生人莫進的景懿宮答道:“倒沒有誰教我,只是這兩年來一直有個野丫頭隔三差五地來與我較量,見她武功招式越發厲害,我若不努力,豈不讓一個丫頭比了下去?”

見釋淩頭一揚,說得很是神氣,柏居仰頭朗聲一笑,“哈哈……未曾想我們弑淩小小年紀就走起了桃花運”

見到取笑他的柏居,弑淩氣得臉都紅了,争論道:“我才不喜歡她,像個假小子一樣!莫不是她老纏着我要與我過招,我才不看她一眼呢”

柏居繼續揶揄道:“這麽說我們弑淩是喜歡溫柔的女孩子了?”

弑淩搖頭,“我也不喜歡溫柔的”

“哦?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見柏居問起,十三四歲的弑淩過早地開始考慮起了這個問題,黑白分明的眼裏籠上一層薄霧,滿是茫然。

見到想得一臉認真的弑淩,柏居笑不可抑,“噗,大情聖,古人都說要文武齊修,你這武因美人練得是很好了,不知這文可有落下?”

弑淩拍了拍胸膛,一臉自信道:“爹爹教我的知識,叫我看得書我一本都未落下,你盡管來考好了!”

柏居與弑淩這兩人說說笑笑着就到了裏間,木子躺在床上睡得熟,青梅坐在凳子上,桌上放着針線盤,她手裏拿着幾塊料子極好的綢布,一堆棉絮,想着天氣漸漸變涼,木子畏寒,再給她做上幾件加棉的冬衣。

聽到外面傳來的陣陣笑聲,一擡頭就看笑得一臉明媚的弑淩,詫異不已,她是第一次見柏居,原本以為以瑾淩的樣貌氣度,天下再難有能與之比肩者,卻未想,比之容貌,眼前的柏居還略勝一籌。

見到有外人,柏居将笑容收起,在青梅打量他的同時,他也上下打量起青梅。

釋淩上前向青梅介紹道:“青梅,這是我的爹爹柏居”

“爹?”青梅咬着舌更加驚訝地問道,見弑淩與瑾淩越發相似的五官,以及木子與瑾淩的關系,她早就認定弑淩定是瑾淩的孩子無疑,只是瑾淩一直是弑淩的一個不可觸碰的禁忌,她也不敢多問其他的,現在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個爹。

“嗯”弑淩肯定地點了點頭,“我們先出去吧,爹爹很久未見娘親,肯定有很多話要與她說”

“哦”青梅上前給木子掖了掖被角後,這才跟着釋淩出去。

房門關起,房裏只剩下柏居與木子兩人。

柏居挨着床邊坐下,看着酣然入夢的木子,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他伸出蒼白可見青筋的手輕輕撫摸着那張他這兩年以來朝思暮想的臉龐,在他被毒藥折磨的無數個日日夜夜,就是靠着這個熟悉的輪廓熬了過去。

“木子……”指尖傳來的美好觸感,讓他眼裏帶着一絲迷戀,一絲癫狂,一絲迷惘。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布滿猙獰血絲的白瓷瓶,對着木子喃喃道:“你信我嗎?”他将瓶上的塞子取下,從裏面倒出一顆烏黑的藥丸。

這瓶子一開,房裏頓時充斥着一股強烈刺鼻的藥味,可見藥性極強。

他将那顆藥丸放進木子嘴裏,木子皺眉不安穩地翻了個身,意識到嘴裏有異物,她嘴唇動了動,氣味雖難聞了些,可味道卻不苦,便滾動着喉嚨吞咽了下去。

睡了約摸半柱香後,稀裏糊塗咽下這顆藥丸的木子,方才察覺到了這藥的厲害之處,她渾身滾燙似火,從夢裏驚醒後,坐都坐不住,跳起來在房裏四處亂竄,看見桌上的茶壺,等不得倒進杯子裏,如獲至寶地舉起對着壺嘴就要喝。

柏居将木子手裏的茶壺搶過,摟她入懷,撫着她的背安慰道,“木子,你忍一忍,忍過這一陣就好!”

聽到房裏的動靜,一直等在房外的弑淩擔心不已,“爹,娘親是怎麽了?”

“無妨”柏居将房門打開,将從木子手裏搶來的茶壺遞給釋淩,一臉嚴肅認真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在門外守好,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進來!”

弑淩對柏居深信不疑,從未懷疑過他的任何決定,他向他堅定地點點頭,承諾道:“爹爹放心!”

自柏居憑着與瑾淩蓋着玉玺的一紙賭約進宮起,他的一舉一動便盡在瑾淩的掌握之中。

聽到他去了景懿宮,一想到他即将要與木子見面,瑾淩的心像被抽了一下,手微微發着顫,呼吸短暫窒息,劇烈跳動的心髒,每跳一次都是疼的。

已自我麻痹兩年之久的他,對木子的思戀在頃刻間爆發,他再也坐不住,火急火燎地趕向了景懿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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