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虎威将瑾淩迎進商讨戰事,布有沙盤的營帳裏。
裏面站着幾位面生的将軍在讨論戰事,似有分歧裏面很是嘈雜。
本就是在戰場上厮殺之人,議事也像打仗一般雷聲滾滾。
瑾淩走進去,那幾位将軍紛紛擡眼望來,原本一點就着的氣氛冷下。
将軍們見着一向天地不怕的主帥黃虎威畢恭畢敬地跟在瑾淩身後,猜到他的身份,齊齊屈膝跪下行禮道:“參見皇上!”
瑾淩走到營帳內的主坐坐下,上下打量一番那幾位半跪的将軍,柏居料得不錯,在陌國他原本只有黃虎威一位可用将才,其他用得上的将軍自瑾季倒臺之後,俱是半真半假臣服與他,倒是難為老樹與黃虎威去為他尋來這麽些可用之人。
他擡手道:“各位将軍平身”
轉眼望着他們面前的沙盤,見到上面的布局,一番若有所思後 ,看着自他進來默契地不發一言異常靜默的各位道:“各位将軍,你們繼續,切莫因為朕在場而有所拘謹!”
這幾位年紀都在瑾淩之上,又慣于混跡沙場,見瑾淩開口,也不拘泥,一個個的七嘴八舌讨論起來,說話音量也越來越高,全然不顧瑾淩在場。
瑾淩靜靜地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地聽他們的争論,聽得異常仔細。
原來竟是為了圍攻商城一事,盧氏宇作困獸之鬥,将明國一切力量都用在了商城防守之上,無論他們如何在商城下叫罵,他們都拒不應戰。
一路順風順水的戰役,到了商城卻一直久攻不下。
一部分人,主強攻,以硬碰硬,不給明國轉圜之機。
一部分人,主圍困,斷他糧草,消磨士兵意志,付出最小的代價将其攻下!
瑾淩約莫聽他們各抒己見地争論了一柱香後,還未曾将對方說服,沒有決定。
他注意到一個側立在旁着青衫的中年男人,見他對于這場争執一直處于觀望狀态,不發一言,聽得卻是聚精會神,偶爾又不知想到什麽,會有片刻失神。
瑾淩指了指那位青衫的中年男子道:“可是俞行至,俞大人?”
瑾淩發言,場內靜下,十幾雙眼睛直盯盯地看向瑾淩所指方向。
那青衫男子存在感不高,自瑾淩進入營帳後,各位行禮他跟着行禮,各位議事他就在側旁聽。
見到瑾淩提起他,衆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見惶恐,局促,從容行禮道:“回禀皇上,正是微臣”
瑾淩點頭,滕之雖是文臣,可頗有膽識,黃虎威從凰城抽身,只留他一人鎮守凰城,他與黃虎威是幾十年的同僚,深知黃虎威性子急躁,臨行前便推薦了這位俞行至,俞大人與他同行。
滕之的眼光,瑾淩是信的。
他點頭道,“朕想聽聽你的看法!”
俞行至低頭一笑,似早有準備,徐徐道“明國皇帝既然已經打好算盤要與我們死磕,自然提前做了充足的準備,若這麽等他糧草斷絕,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我們這幾十萬大軍耗在這裏,走不得,留不得……”他搖了搖頭。
其中一位長着山羊胡的将軍是主張困守的,見他如此,冷笑出聲:“這麽說,那大人是主戰的了!”
俞行至看着那位山羊胡的将軍搖頭失笑,“非也非也!”
“商城依山而建,居高臨下,地勢險峻,城樓更是修得堅固巍峨,易守難攻!若我們強攻,只怕就是攻下,死傷無數,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
“況且,皇上別忘了,還有央國在那虎視眈眈,預備坐收漁翁之利!”
瑾淩聽完,一絲驚豔之色從他眼裏一閃而過,俞行至看事面面俱到,是個難得的人才,他曲身看着他問道:“那依愛卿所言,我們應當如何?”
俞行至叩頭提醒道:“皇上,黃将軍長崗山一戰俘獲了明國數千人!立下頭功!”
瑾淩了然,卻只點頭笑道,“哪又如何?”
俞行至見瑾淩已心中有數,卻并未直接說出,低頭略一思量,便猜到了瑾淩的顧慮,他貴為天子,自然不是那種以他人性命為誘餌,以達到自己目的的小人,即便是敵人的性命!
還需他來擔這個惡名!他點破道:“不如就從幾千俘虜裏選出一千受傷的人押來陣前,要明國皇帝拿糧食來換!若是不換,陣前鳴鼓,當着諸位明國士兵面前将他們就地正法!”
這一番話出,營帳裏竊竊私語之聲不斷。
俞行至不顧,繼續道:“皇上試想,且不論這千人的親人家眷在不在這商城裏,見到此情此景是何感想,就是為明國皇帝賣命的大大小小數萬士兵,見到他為了幾石糧食,置那些俘虜他們的兄弟于不顧,以人度己,你說他們會不會心涼?肯不肯再為這麽一位薄情寡義的皇帝賣命呢?”
“可若是明國皇帝肯拿出糧食來交換,幾千石糧食送出,再加上一千張嘴,還要拿出藥物來為這些人療傷,相信他就是準備再豐富,用不了多久,他也會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若是明國還在硬撐,那他們再故計重施一次就好了 ,畢竟,他們有幾千人的俘虜!
俞行至低頭,恰到好處地掩住眼裏帶的笑。
“俞大人悶聲不響的,倒想出了這麽個好主意!”那位山羊胡的将軍看着俞行至陰陽怪氣地道。
“吳将軍缪贊,只是這主意太過陰狠,乃是下下之策!非迫不得已,微臣也斷斷不會提出!”
一旁一位絡腮胡的将軍看出吳将軍的不滿,認同道:“戰場上無親兄弟,本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若是對敵人心軟,便會害死自己!吳将軍 ,還是莫要有婦人之仁才是!”
瑾淩看向黃虎威,“黃将軍覺得如何?”
黃虎威拱手道:“戰場上,士氣尤為重要,臣覺得此法可行!”
瑾淩點頭,“如此,便交給俞愛卿前去布置安排!”
俞行至跪下領命,“是”
他知道這是瑾淩給他的一次機會,若是辦好,飛黃騰達,高官厚祿也是指日可待!
所以,一出了帳篷他便給自己在宣城的心腹飛鴿傳書去了一封信,為做保險,命他即刻帶上兩千人馬押送一千俘虜傷兵前來,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