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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皇都,醞釀許久的大雨便傾盆而下。

閻以涼和寧筱玥直接回了刑部,鄒琦泰不在,但閑散一時的柳天兆卻在睡大頭覺。

進了大廳,瞧見的便是那兩條腿都搭在桌子上,看起來随性潇灑的睡大覺的人。

閻以涼掃了一眼,随後走到靠近門口的椅子上坐下,裙擺處被雨水濺濕,靴子外層也都濕透了。

寧筱玥一步步走過去,在柳天兆的面前停下,不眨眼的盯着他那酣睡的模樣,然後猛地擡腿踢了他一腳。

“誰?”一下子跳起來,柳天兆呵斥一聲,滿身警戒。

“誰?當然是我,要是來殺人的,你早就沒命了。”哼了哼,寧筱玥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裙擺濕了,她略微嫌棄。

“你們倆回來了,那能不能有點聲音,人吓人吓死人。”看清了是誰,柳天兆的防備卸了下來,身子一松,重新窩回椅子裏。

上下看了他一通,寧筱玥不屑,“這外面傾盆大雨都吵不醒你,我們發出聲音你也不會醒來。瞧你一身的香味兒,你能不能別把自己弄得那麽香噴噴的。”比她都要香,讨厭死了。

“本少爺風流倜傥,難不成一身臭味兒才行?倒是你們倆,濕了一身,就不能換一身衣服再來。”看她們倆,柳天兆也嫌棄,一點也沒有作為女人的自覺。

“哼,我們沒那麽多的時間打扮自己,哪像柳小姐你啊,整日梳妝打扮,就差往臉上擦姻脂水粉了。”寧筱玥揚起下巴和柳天兆鬥嘴,誰也不讓誰。

聽他們倆聒噪,閻以涼覺得耳朵都要炸了。和他們倆一比,衛淵的絮叨都好了很多。

“行了,別吵了,大師哥呢?”回來了自然要先向鄒琦泰報備一下。

“不知道,今天早上見着了一面,之後就不見了。”柳天兆一邊回答閻以涼,一邊盯着寧筱玥擠眉弄眼,他樣貌俊,做起這些表情來也好看。但在寧筱玥眼裏,他卻是在激怒她。

擡手,寧筱玥豎起兩根手指,做着摳他眼珠子的手勢,柳天兆完全不在意,甚至笑的更開懷。

“你值守?”他們倆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閻以涼盡量裝作沒看見,但真的很礙眼。

“嗯。”點頭,柳天兆一邊也豎起兩根手指,不過卻舉到了臉旁邊,彎了彎指頭,故作調皮可愛。

寧筱玥忍不住無聲的咒罵,罵他是個死變态。

“既然你值守,看見了大師哥告訴他一聲我回來了。”起身,閻以涼準備離開。

“哎,等一下,聽說你們在柳城辦了個案子,那周王的新女婿是個殺人兇手。怎麽樣,人帶回來了麽?”放下手,柳天兆不再和寧筱玥逗着玩兒。

“沒有,衛郡王在柳城直接判了罪,下個月斬首示衆。”扯了扯裙子,長裙下擺濕噠噠。

聞言,柳天兆高高揚起了眉尾,“真的?不愧是王爺,幹脆利落。也好,免得佟尚書也不敢做主,然後去打擾皇上,皇上會發怒的。”這事兒,屬于給皇室蒙羞,盡管周王沒權勢沒軍隊。

“就是,衛郡王那才是男人。不似某些人,滿身香味兒,還故作可愛。”寧筱玥拉長了音調,諷刺的誰顯而易見。

“與衛郡王柳城一行,就發現他與衆不同了?與韓莫比如何啊?”柳天兆看向她,又笑了起來。他總自诩風流倜傥,實則,那樣貌确實風流倜傥。

韓莫兩個字兒一出,寧筱玥就冷了臉,但柳天兆恍若沒看見,依舊笑看她。

閻以涼看着他們倆,幾不可微的眯起眸子。這柳天兆看似故意惹寧筱玥嫌,但實際上,怕是沒那麽簡單。

外面的雨更大了,廊檐下的水花四處噴濺,順着大理石的臺階往下流。

“這幾天皇都可有什麽新鮮事兒?”不再和柳天兆瞪眼,寧筱玥盯着別處問道。

其實她這問題,很顯然是問的什麽,正常來說,若是回答她,肯定會避開某個人的名字和事情。

然而,柳天兆卻好像聽不懂似得,“你說韓莫?自然有新鮮事兒,成婚娶妻,那可是風光無限。”

聽着,寧筱玥無動于衷,但心頭,确實有什麽東西在擰着。

“除了那軟蛋,就沒其他的事兒了?”閻以涼開口,她不想聽那些讨人嫌的人發生了什麽事情,浪費時間。

“自然,大事時時發生,不過也夾雜着一點意外。和祁國聯姻,本來說那五皇子會在近日內抵達大燕。不過,祁國南部大雨,那兒又正好是五皇子的封地。這個慘啊,城池裏的排水涵洞不知怎麽多處堵了,他的城裏發了大水,好多平民的房子被沖垮。哎呀,慘不忍睹。”柳天兆不無幸災樂禍,這種事情聽起來實在是樂子。

“排水涵洞被堵?”閻以涼挑眉,怎麽聽起來有點奇怪呢。

驀地,腦子裏一閃,不禁想起在柳城時,衛淵說起南方大雨時那詭異的笑。無聲的搖頭,這事兒,八成是衛淵幹的。

“祁國這麽窮麽?排水涵洞不好好做,算什麽國富民強。”寧筱玥冷哼,在皇都,若是出現這種事兒,無數的人都得被卸了頂戴。

“所以,祁國五皇子延遲了一個月,一個月後會來大燕。”柳天兆笑的開心,似乎都想象到了祁國發大水的樣子。

“也好,刑部大考,你們都很忙。這祁國來人,皇上肯定要你們去當侍衛,興許這一開心,就讓你們和祁國的勇士比劃比劃。”寧筱玥豎起食指比劃着他們倆,因為衛天闊總做這種事,所以寧筱玥覺得十分十分有可能。

聞言,閻以涼和柳天兆對視了一眼,都生出了無奈之感,寧筱玥說的是極其有可能發生的,可能性在九成以上。

“到時只能讓閻捕頭親自上陣了,我若是被派上去,肯定會給刑部丢臉。”柳天兆窩在椅子裏,懶散的模樣。

寧筱玥掃了他一眼,“你是否丢臉不知道,但肯定會被打的很慘。”祁國五皇子,不就是衛淵的死敵麽。上次那麽圍捕他都被他給逃了,還有一撥忠心耿耿武功高超的屬下,不是簡單的人。

“所以,這種事情就得請閻捕頭出場了。而且很顯然,皇上也很信任閻捕頭,定然不會挑選我這小小捕快的。”盡管不是捕頭,可是也有好處,柳天兆很顯然心理平衡了。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在皇上面前表現好才能高升啊。”寧筱玥無言,眼皮連翻。

“這話說得對,就比如閻捕頭,依我看,高升郎中也不遠了。”看向閻以涼,柳天兆假意吹捧。

“我若是做了郎中,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踢出刑部。”閻以涼掃過來冷冷一眼,柳天兆聒噪的如同鴨子,實在擾人。

寧筱玥笑出聲,“所以,你最好從現在開始拖她的後腿,否則到時就慘了。”

“不不不,不能拖後腿,我得溜須拍馬屁才行。”柳天兆搖手指,說的真真假假。

寧筱玥大聲笑,剛剛的不開心都沒了。

“不止要拍閻捕頭的馬屁,還得拍一拍關朔的馬屁才行。”柳天兆又拿這個調侃閻以涼。

頭也沒回,閻以涼擡手朝着大廳外向自己的方向一抓,手過之處有風吹過,之後反手一甩,一把雨水直接打在了柳天兆的臉上。

“哎呀!”痛呼一聲,柳天兆擡手捂住臉,好疼。

寧筱玥微愣,下一刻開懷大笑,“快讓我看看,鼻子掉沒掉下來。”抓柳天兆的手,非要看他的臉。

柳天兆捂着臉不讓看,倆人你一下我一下,最後還是被寧筱玥扯開了他的手。

瞧見他的臉,寧筱玥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挺直的鼻梁徹底紅了,而且,極快的腫起來。

“這是豬鼻子麽?哈哈哈。”從閻以涼的手裏射出來的,雨水也變成了武器。

“我感覺流鼻血了,快給我看看。”感覺有東西從鼻子裏流出來,柳天兆坐直身體,仰頭,鼻血順着鼻孔流了出來。

“沒錯,流鼻血了。”寧筱玥笑的肚子疼,站起身,走到柳天兆面前,扯住他手臂,然後用他自己的衣袖擦拭掉流出來的鼻血。

閻以涼冷冷的看着,沒有絲毫的同情,調侃她的同時,就要想到後果。

甩了甩手上的雨水,閻以涼舉步離開,外面雨勢減小,但地上仍舊不斷嘩嘩的流淌,如同小溪一般。

接連兩日的大雨終于停了,刑部大考也臨近。盡管刑部在忙碌,但是佟尚書卻被皇上召了去。

比武場邊緣,一排的武器架上,各種兵器已經準備完畢。大考當日,不允許帶自己的兵器,只能用刑部準備的。

六門清吏司的主考是閻以涼和胡古丘,檢查兵器,胡古丘很盡職盡責,每一個兵器都仔細檢查。

雙臂環胸,閻以涼站在一旁,太陽當頭照,她周身卻恍若籠罩着寒氣,讓人難以接近。

“師妹啊,柳城的案子辦得不錯,佟尚書今天進宮,就是向皇上禀報這個案子。那老周王占了個親王的頭銜,卻一無是處什麽都不做,皇上早就看不順眼了。這回,正好趁這個機會,直接處理了。”胡古丘笑着,他看事情看得更為透徹。

閻以涼面無表情,“其實應該二師哥做清吏司的郎中才對,審時度勢,按照皇上的喜好辦案抓人,說不定你到時就坐上佟尚書的位置了。”

“師妹,你用得着總損我麽?人多眼雜,咱們師兄妹之中總得有一個圓滑的人,否則,長遠不了。”胡古丘轉身看着她,用豐富的資歷來教育她。

閻以涼哼了哼,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

“你呀,還是年級小,再過幾年你就明白了。”胡古丘搖搖頭,他在刑部這麽多年了,有些事情自是有口難言。

兵器檢查完畢,兩人朝着比武場右側的看臺走去,大考當日,主考官都在這裏,若是時間充足的話,皇上可能也會過來。

“師妹,今年關朔若是表現不錯的話,你就睜只眼閉只眼讓他進刑部吧。不管怎樣他是師父的兒子,一直在順天府衙出不來,丢的也是師父的臉。”胡古丘倒是想睜只眼閉只眼,但閻以涼這關過不去。

“不行,就因為有我們在刑部,他才不努力,有恃無恐,總是以為終有一天我們會把他拉到刑部來。昨天居然跑去喝酒,膽子越來越大了。”說起這個來,閻以涼的臉色極其差。

“師妹,你沒把他怎麽樣吧?”胡古丘看着閻以涼,幾分擔憂。

“哼,既然喜歡喝酒,我就讓他喝個夠。”語氣涼涼,但胡古丘有很不好的預感。

“所以,你怎麽懲罰他的?師妹啊,不管怎麽說,關朔以後是你的丈夫,若是身體留下什麽後患的話,将來受苦的也是你。”胡古丘試着說服閻以涼,讓她不要再那麽狠。

看向他,閻以涼幾不可微的眯起眸子,“我沒将他如何,只是泡在了酒桶裏。現在,還在泡着。”

胡古丘呼吸一滞,“還在泡着?師妹,會出人命的。”

“放心吧,于伯在守着呢。”閻以涼不為所動,她就是要好好教訓教訓他,不學無術。

胡古丘長嘆口氣,現在閻以涼是關朔的家長,她懲罰他,他也沒有辦法。

繼續往上走,那下面的比武場能夠清楚的進入視線,沒有死角。

“是衛郡王。”驀地,胡古丘忽然道。

轉眼看過去,看臺的另一側,一襲月白的衛淵出現,陽光熾烈,他全身好似都在閃光。

“衛郡王也是主考之一,代替佟尚書。”消息是今天才得知的,胡古丘低聲道。

“往年佟尚書也不參加。”有名字,但根本見不到他的人。

“所以,今年衛郡王坐鎮。這衛郡王,直至現在還在刑部,皇上也沒有反對的意思,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麽。”胡古丘搖頭,便是他這顆腦子,也猜不透。

閻以涼不語,那時都以為衛淵是皇上安插進刑部的眼睛,但是,現在她知道,他是另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朝着那邊走,胡古丘加快腳步,“王爺,您也過來了。”

聽這聲音,閻以涼不禁冷嗤,這郎中之位真的應該讓胡古丘來做,而不是古板的鄒琦泰。

衛淵面上清冷,俊美出奇的五官看起來也滿是涼薄。

“胡捕頭。”淡淡開口,表示他也是認識胡古丘的。

“聽說此次王爺代替佟尚書主考,真是太好了,能夠與王爺共事,是在下的榮幸。”不愧閻以涼說他适合當官,極其場面。

衛淵看了胡古丘一眼,盡管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很顯然他并不喜歡聽他奉承。

“閻捕頭也是這次的主考,聽說關朔也要參加大考,不知閻捕頭是否有意提拔關朔進刑部?”看向閻以涼,衛淵淡淡道。

看着他,閻以涼幾不可微的眯起眸子,“王爺問這話的意思是說,準備睜只眼閉只眼麽?”

“不管怎麽說,關朔是閻捕頭的未婚夫。”盡管面無表情,可是這話怎麽聽來,都有調侃之意。

下颌微繃,“公事公辦,我一向不徇私。”

“既然如此,那麽我也公事公辦了。”看着閻以涼不耐的臉,衛淵的眸子緩緩泛光。

“随便。”最後看了他一眼,閻以涼轉身離開。

看着她走開,衛淵的唇角泛起若有似無的笑意,最後看了一眼胡古丘,衛淵繞過他,漫步的追随閻以涼的腳步。

“刑部的卷宗太多了,但似乎,也沒有記錄相關的事件。”衛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音調不高,但是卻通通進入了她的耳朵。

“連柳城的卷宗都被毀了,刑部更不會有。不過,你沒想過去查戶部的卷宗麽?”慢下腳步,閻以涼也低聲回應,确保不讓無關的人聽到。

“正在滲透,戶部的人戒備心太強,以為我在找他們麻煩。”終于同行,衛淵低頭看了她一眼,清冷的面上被暖意所覆蓋,剎那便如春暖花開。

擡眼,閻以涼立即擰眉,“你能別笑嘻嘻的麽?”

“對于我的臉,你有很多的不滿。”衛淵揚眉。

“不是不滿,你對別人都板着臉,跟我說話卻笑嘻嘻,被他人瞧見,會以為我變得很好說話。”若是往後每個人都對她笑嘻嘻,她頭都會炸了。

“那你覺得怎樣才正常?”他倒是很想知道。

“懼怕!貓見老鼠一樣,那才正常。”所有人瞧見她都是那個樣子,她很習慣。在刑部,在皇都,除了寧筱玥和柳天兆那兩個奇葩,沒人敢對她笑嘻嘻。

“幼稚。”衛淵笑,還和小時候一樣,那時就吓唬他,她就十分希望他懼怕她的樣子。

“你說什麽?”停下腳步,閻以涼轉身看着他,眉頭緊蹙,暴躁漸漸浮上她的臉。

和她面對面,衛淵唇角的笑愈發擴大,“幼稚。”還是那兩個字,再次從纖薄的唇中飄出來,而且十分好聽。

“找死啊你。”一把揪住衛淵的衣襟,他被拽的向前趔趄一步,居高臨下更近的看着她的臉。

“都在看着呢,你要揍我麽?”緩緩擡手,衛淵抓住她的手腕,她手腕如鐵,力氣很大。

眸子微動,閻以涼看向四周,果然,有人在朝這邊看。

“果然是死性難改。”松手,閻以涼一把甩開他,他這難纏勁兒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彈了彈被她抓皺的袍子,衛淵面上的暖意不變,“有共享的記憶,還如何陌生的起來。”

眨眼,閻以涼眼裏的暴躁漸漸褪去,“那也不要随意的和我套近乎,你自己瞧瞧,但凡我走過的地方,有誰主動湊過來和我同行閑聊的。”

衛淵環顧了一圈兒,然後幾不可微的颌首,“的确如此。”

“所以,離我遠點兒。”眯起眼睛,刻意如刀一般,冷厲懾人。

“多遠?一丈?”确認準确距離,衛淵極其認真的模樣。

挑眉,閻以涼無言,“十丈。”

“好,明日我會找人專門跟着我們測量距離,十丈。”笑意覆蓋了他的眸子,如星子般閃亮。

看着他的臉,閻以涼的拳頭握了又松,“你贏了。”轉身,快步走開。

這厮,她算是見識到他的真面目了,集難纏陰險于一體,暫時沒有武器可以攻擊他。

刑部大考一共三天,除了比重很大的武試之外,還有一天的文試。想進入刑部,目不識丁可不行。

初試,在進入刑部之前便已經考完,由四門清吏司的兩位捕頭監督進行,所有參加大考的捕快各自進行比試,勝利的才能參加大考。所以,在大考之前,已經被淘汰一半了。

第一天的大考,所有參加大考的捕快可以挑選對手進行比試,亦可以挑戰主考官。有時即便敗在主考官的手裏,也有可能進入刑部,這看的就是運氣了。

一百多人,統一勁裝在身,紅色的腰帶,代表他們的身份,皆是各地府衙的捕快。

這其中,就有關朔。

他的臉浮腫,因此眼睛也看起來也小了一圈兒,沒什麽精神,甚至随着呼吸還能聞到酒味兒。

他身邊,同時順天府衙的捕快不時的看他一眼,最後終于忍不住小聲道:“關朔,你怎麽了?實在難受,你就去休息吧。反正你有師兄還有未婚妻,不參加比試也沒關系的。”

關朔看了他一眼,不禁回想起今早閻以涼離開家裏時的樣子,他身子一抖,“不行,得參加。”即便參加了他也未必過關,若是不參加,他覺得她會被閻以涼掰斷腿。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他還不想失去它們,還指望着它們走南闖北呢。

“來了。”身邊的捕快站直身體,精神抖擻。

關朔也不由自主的挺直脊背,一邊擡頭看向看臺,一行人出現,那其中只有一個女人,十分顯眼。

關朔遠遠瞧着閻以涼,他忽然感覺太陽更熱了,就連後背都在冒虛汗。

看臺之上,十二位主考官,皆是刑部個個清吏司的捕頭。代替佟尚書位置的,是衛郡王衛淵。

盡管太陽當頭,但是這看臺之上建好了遮陽板,随意通風,倒是涼爽的很。

走到各自的位置坐下,那上面的氣壓看起來都與別處不同。

比武場上,所有參加大考的捕快都看着,無不羨慕,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坐在那個位置上。

刑部侍郎盧大人,站在看臺之上,一襲官袍,器宇不凡。

單手負後,看着比武場上個個精神抖擻的捕快,他緩緩開口,“刑部大考,每年一次,将各地人才吸收進刑部,為皇上效力。今年大考,延續往年的規則,并不是功夫高超就能進入刑部,但是,功夫高超也是必須的。你們,做好準備了麽?”盡管沒武功,可是氣力很足,聲音也傳出去很遠。

“是!”一致的應答響徹比武場,似乎頭頂的遮陽板都被震動了。

“好,大考開始!”盧大人一聲令下,有鼓聲在比武場一側響起。

功夫比試,實際上比看起來的要兇殘血腥的多,往年甚至還有在那比武場上送命的。

各地推薦而來的捕快先開始比試,一人大刀一人短匕,這兩種武器各有利弊,若是能運用得當,自是無敵。

不過,這二人似乎都沒交到過這樣的對手,所以一時看起來,這比試有些亂。

“功夫倒是不錯,不過,看起來缺少實戰。”身邊,七門清吏司的捕頭搖頭,這種缺少實戰的應該在當地府衙訓練好才行。在刑部,是不會提供訓練機會的。因為在這兒犯錯,就會被踢出去。

“小地方,很難有機會實戰。”畢竟那那些小府衙中,接觸的案件都是一些家長裏短。

“說的也是,所以,想要進入刑部,就要想辦法完善自己。”現在刑部的每一個捕頭捕快,都有着艱辛刻苦的過去,所以今日才能坐在這裏。

閻以涼看着,面無表情,她周身似乎散着一股無形的氣壓,使得她看起來極其迫人。

隔着一個空位置,就是衛淵,他代替佟尚書,不做過多的評判,但最終的人選還是要由他來拍板确定。

比武場上,勝負已分,短匕不精通與大刀交手,敗了。

第二輪,順天府衙的捕快出場,這次,不是單打獨鬥,而是兩撥人。

閻以涼在授課時,鄭重的講過團結協作的重要性,這一點不止順天府衙的捕快們知道,距離皇都不遠的青州府衙捕快也知道。

兩方各五人,青州方面的人,看起來更彪悍些。

順天府衙的五個人中,就有關朔。

閻以涼一眼就看見了他,臉浮腫,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看着他,閻以涼不禁眯起眸子,極其不滿。

似乎感受到了閻以涼的視線,關朔擡頭看向看臺,視線觸及閻以涼,又立即的低下了頭。

關朔出場,看臺上不少人開始往閻以涼這邊看,他們倆有婚約,刑部都知道。

侍郎盧大人自是也知道,隔着衛淵,他看過來,一邊低聲道:“閻捕頭,這一場,怎麽算?”如果閻以涼說提攜關朔進刑部,大家絕對會配合睜只眼閉只眼。

衛淵也緩緩看過來,俊美的臉龐升騰起一絲好奇。

“秉公辦事,絕不徇私。”看了盧大人一眼,閻以涼冷冷道。這幾天,不止一個人問過她的意見。

盧大人點點頭,既然秉公,那麽便秉公。

衛淵看着閻以涼緊繃的側臉,不禁薄唇微揚,淺淺的弧度,便瞬間使得他臉部線條變得柔和,以至于多了許多暖意。

團體協作比試,青州府衙的捕快明顯勤于操練,配合度不一般。

和他們相比,順天府衙的這五個人則差了一大截,尤其是關朔,精神不集中,數次被對方找到了空子,他已經被踹了幾腳了。

看着,閻以涼臉上的怒意漸漸彙聚,怒火中燒。

平時對他的懲罰,訓練,無不都是最嚴厲的。而且在那個時候,他完成的也比較好。可是現在,完全就是個草包。

又一腳飛過去,準确的踢在關朔的肋間,他下盤不穩,直接趔趄後退幾步,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啪!

看臺之上,閻以涼一掌拍在了身邊的小幾上,過大的聲音使得四周都看了過來。

手掌下的小幾發出慘烈的聲音,待得她擡手,那小幾便四分五裂的碎成一片。

“別生氣,他狀态不是很好。”胡古丘從旁邊走過來,坐在閻以涼身邊的空位上,低聲道。

“哼,他是嫌自己的兩條腿太多餘了。”語氣陰冷,若此時不是在大考,閻以涼肯定會過去掰斷關朔的腿。

胡古丘擡手拍拍她後背,讓她淡定。可看向關朔,他也不由得嘆氣,師父那麽優秀,為何這唯一的兒子如此讓人操心。

比武場上,關朔又被一腳踹飛,并且雙手沒撐住,直接臉着了地。

手成拳,閻以涼的指節嘁哧咔擦作響,她滿眼狂風暴雨,身邊胡古丘也不斷的搖頭。

順天府衙的那幾個小子被揍的不輕,青州府衙的五個捕快以十分的配合度贏得了這場比試的勝利。

看臺上,衆多主考也沒心思給青州府衙的捕快們叫好,只是不斷的看幾近發飙的閻以涼。

關朔總是被她教訓懲罰,諸多人都知道,這次,在這無數雙眼睛齊聚的大考中如此丢臉,不知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

敲鼓聲起,青州府衙的捕快高聲為自己喝彩,順天府衙的幾個小子互相攙扶着走下比武場。

關朔一路低着頭,腳步虛浮,踉踉跄跄。

“少不更事,但總有長大之時。別生氣了,待得回去再教訓不遲。”好聽的聲音悠然飄進耳朵,坐在他們中間的胡古丘不禁身體向後,分別看了看他們二人,神情微妙。

閻以涼轉頭,正好衛淵也轉過臉來,四目相對,她在他的眼睛裏看到的是溫暖如春。

不斷往頭上噴湧的火氣在剎那消散去一半,閻以涼深吸口氣,随後轉開視線不看他。

衛淵幾不可微的搖頭,拿起自己身邊的茶盞,隔着胡古丘遞給閻以涼。

“天氣熱,喝一口,消消火。”聲線依舊,讓聽着的人也跟着感受到春暖花開般。

擡手接過,閻以涼喝了一口,心頭的火氣緩緩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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